开学第二周,高一新生要例行军训。
乔景烨应该是班里最优秀的男孩子。很多女生总是用余光悄悄的往他身上暼,而且他是一中当初提前招收的,不是应该,是无疑。
一个抱着一堆军训服的高个子男生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一路上跌跌撞撞,因为我是第一桌,所以他顺势把一半的军训服都放在我桌子上,临走时还朝我眨眨眼。我跟在他后面一起发。
我低着头,跟在男生后面,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如果手里没有这堆军训服的话。
他笑着低头和我说,谢谢哦。
我觉得帮他发一个衣服没什么可谢的,便大气的摇了摇头,说不用谢。
我听到几声“哇哦。”
一个男生朝我们投了一个很暧昧的眼神,“你不错啊秦西,刚来就勾搭一个妹子。”
那个被称作秦西的,呵呵的轻蔑一笑。
我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手里的军训服哗啦一声全掉在地上,我赶紧弯腰去捡。
周围笑成一片。那个秦西也没有任何动作,我仿佛也听到了他在笑,这,莫不是在故意整我?我正拾衣服拾到一半,却猛的被人一把拽起来,我抬头,看见了眉头快要皱在一起的乔景烨,他穿着白色的运动服,像一个英雄一样站在我身旁。
他低下头和我说:“蓁蓁,你没事吧。”
不得不承认,每次一遇到委屈,我都能憋住眼泪,但是只要乔景烨一问我,我就再也忍不住了,这次虽然没有多委屈,但乔景烨又是这样一问我,我还是差点控制不住。
我声音发颤的说:“我没事。”
我很痛恨自己的窝囊,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一定敢一巴掌呼死那些笑我的人,可那时候我有乔景烨,不需要多勇敢。
乔景烨把我挡在身后,和秦西面对面,两人都微仰着头,我觉得他们两个似要干一场没有硝烟的丈。
大概一分钟后,乔景烨随手拿起桌子上一本奥数题,在秦西面前晃了晃,秦西嗤笑,“你是要和我比算题?这类型的书我早钻研完了。”
乔景烨像看智障一样看了一眼秦西,“我们比比记忆力,这本书我们各自用两分钟,两分钟后谁能把这本书的内容一字不落的说下来,算谁赢,如果你输了,给她,”他指了指身后的我,“道歉。”
秦西吃了一大惊,看了看乔景烨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书,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乔景烨,“过目不忘?就算过目不忘两分钟也看不完啊。”
乔景烨将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然后看着秦西,戏谑的笑意充斥在眼睛里,“不行的话,赶紧给我妹妹道歉。”
秦西一脸不信的表情,从乔景烨手机拿过书,“这样吧,你若是能背下来我就给她道歉。”
整整十五分钟,乔景烨便顺利背完了整本书里的内容,一字不差,周围的人发出了惊呼的声音,许多女生花痴的鼓掌。
连我都很惊讶。
秦西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后把脸扭向我,特别诚恳的和我说:“对不起,宋蓁蓁。”
还没等我回答没关系,就被乔景烨拽着出了班,他一路上都是一脸的如沐春风。
我我们靠在楼道口的栏杆上,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歪着头问他怎么回事。
他没看我,笑意盈盈的说:“那本书我做多了,很多遍,里面的内容我初中的时候大概就全记住了吧。”
我脸上的笑自己收了回去,“害得我以为你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讪笑,“那不是黄蓉大侠女才有的本事吗?”
我也和他一起笑,那会小雨刚过,泥土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闻起来让人心里舒畅的厉害。我看着外面被雨清刷过的大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胳膊。
“你怎么总是像一个英雄一样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出现。”
听起来他很漫不经心的回答:“因为你不会保护自己,所以我必须像一个英雄一样保护你。”
我愣了,看着那颗高大葱郁的大树,居然有一瞬间想落泪,我使劲的憋了回去,没有再说话,我们两个一同静静地看着外面。
虽然我知道他是不喜欢我的,可是那句话,我还是用后来很久的时间把它珍藏了起来,那句话说的太感人至深,尽管只是一句应付的客套说。
军训前一天晚上,我和乔景烨在各自房间的窗户口那里聊天,我们中间的那块小院子里的花开的特别茂盛。
乔景烨坐在窗户上,一条腿耷拉在窗外的墙上,一条腿支在窗子上,靠着窗棂看天空。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那样坐,全程小心翼翼的,他在另一边看着我笑,我瞥了他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我像只笨狗熊一样坐在窗户上,小心翼翼的拽着窗帘。
乔景烨慌忙的笑着摇摇头,“没没没,没什么好笑的。”
我们两个都看着天空,时不时搭几句话,我和乔景烨,无论做什么,从来不会尴尬。
他扭头问我:“蓁蓁,你说月亮里有没有嫦娥和玉兔?”
我笑出声来,“你一个大男生也关心这样的问题?”
他继续说:“我只是很,好奇,这个世界太多的秘密。”
我们之间,总是有一些心有灵犀的默契,我从小怕黑,却喜欢夜晚,只是因为可以看到被云雾缭绕起来的月亮,满满的神秘之感。而他也喜欢夜晚的这种神秘感。
我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又扭头看了一眼坐在窗户上发呆的乔景烨,心里不由自主的兴奋,和激动,也有一丝悲戚,兴奋激动是因为对面的这个少年,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而悲戚,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悲戚些什么。
我总是气我自己想的太多,无论多大的事都会让我觉得害怕,其实全部都是些杞人忧天,天是不会掉下来的。
第二天,我穿着那一身宽大的可以放下两个我的军训服。果然,学校连尺寸都懒得给我们量,直接每人尺寸一样,乔景烨穿着正合身,秦西也正合身,班里大部分人都合身,唯独我,还有大部分女生。
乔景烨个子高,同秦西站在第一排,我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个子,只得排在最后面,不过所幸,我不是最后一个。
我后面的那个女生好像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笑点,无论做什么好像都能戳中她的笑点,连教官让我们站个军姿她都能笑的前仰后合,我实在不明所以,便趁站军姿时教官去别的班参观的时候,我悄悄扭头问了那个女生。
她笑的合不拢嘴,“你不觉着咱教官说话特别有个性,”然后她就给我学了起来,啰里啰嗦的说了好些,还把教官的口音给夸张化了,我被她逗笑了,也跟着她哈哈起来。
由于忘了这是在军训,我们两个便放开了笑。
于是,整个操场上,十二个军训班,我们班级传出了一阵冲上云霄的笑声,在全班同学全部扭头看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教官用他别扭的口音,大声吼着:“一班刚才谁在笑?”
我们两个谁也没说话,这种时候,站出来就是找死,谁知那教官不罢休了,把手一背,就在我们班旁边转悠,过了大概五分钟,他又吼:“没人承认?一班中午不许吃饭,全体站军姿,别再让我听到窃窃私语,否则,晚饭也别吃。”
哦,忘了说,我们军训是在山上,本来高中不需要这么严格的军训,可是我们学校突改政策,每届高一都需要去附近的山上的一所军校里军训,还好的是,只有七天。
而我们的早午晚饭,都会在那里的餐厅吃,不见荤腥。
我们班开始有女生嘟囔抱怨,我和我后面的女生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我羞愧的看了一眼乔景烨,然后赶紧低下了头。
“你们两个,去操场上跑圈,直到我喊停为止。其他人解散,去休息区休息。”教官见是两个女生,口气也就软下来不少,可是教官嘴软心却不软,真的就让我们顶着大太阳在操场上跑圈。
我便跑便愧疚的和那女生说:“对不起啊,害你和我一起挨罚。”
那女生摇摇胳膊,笑着说:“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想站军姿,跑圈比军姿强多了。哎,我叫叶童橙,你呢?”
我朝她笑笑,“我叫宋蓁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中的蓁。”
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我们就碰不上对女生温柔的教官。”
我没那么多力气回应她,便点了点头。
乔景烨和秦西从休息区跑过来,乔景烨绕过叶童橙跑到我身边,有点担心问我:“蓁蓁,你没事吧?”
我觉得他兴许是觉得我脸色太过于苍白,我摇了摇头,又擦了擦汗,说没事。
秦西跟在叶童橙身边,不屑的看了一眼叶童橙,然后灿灿的开口:“你真是脆弱,才跑了几圈,流了这么多汗?”
叶童橙也快没有力气,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飘忽忽的回答:“站着说话不腰疼。”
秦西笑。
乔景烨边陪着我跑,边笑着同我讲话。我扭过头问乔景烨,“你怎么会和秦西一起过来?”
乔景烨擦了擦汗,说:“秦西觉得我来陪美女跑步让他觉得自己很不是男人。”
我笑,“这是什么逻辑?”
乔景烨也笑,“鬼知道。”
我日常贫血,但平时吃的补品不少,所以不会太过于严重,但今天,就在刚刚,我觉得脑子里嗡一声,眼前一下子就黑了,我条件反射的抓住乔景烨的胳膊,乔景烨停下步子扶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还没回答他,就觉得腿一软,跪倒在乔景烨怀里,然后整个世界都没了知觉。
从那次我晕倒以后,教官仿佛对我就通情达理了一些,而我,也总是打着头晕的名头在休息区歇着。
看着一班四十多人在烈日下跑圈,我的心情真的是爽之又爽,如同一个胜利者,但我自己也明白,我这个胜利者是靠什么小阴招得来的,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阴的不亦乐乎。
有一次跑完步,秦西整个人像被汗洗过一样的走到我面前,语气里充满了恶毒,“你每天就装吧,哪天得原形毕露。”
我不禁诧异,十分不明白他一个男生为什么要和我一个身体不好的女生计较。
而且,秦西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自从上次和乔景烨有了正面交锋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居然好起来了。之后我问过秦西,秦西很不屑的说,我的朋友,必须是天才,放眼望去,只有乔景烨才配得上天才的称号。
最重要的是,我不得不佩服秦西的预言能力。
又到了该跑步的时候,我还没举手说我不能跑的时候,教官就提了我的名字,我充满疑惑的站出去,出去后,我估计叶童橙在最后一排使劲往前望,因为我看到了她的脑门。
教官平心静气的和我说:“你是叫宋蓁蓁吧?你这不能跑步,总能站站军姿吧。”
我想和教官说,好像也不行,一抬头却对上了教官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我心虚的点了点头。
看这样子,是东窗事发了。
我看到秦西在队伍里,欠揍的笑着,我真的很想对着天空说我错了。
乔景烨连报告都没喊,直接站了出来,朝着教官说:“教官,她真的不能。”
教官背着手,面对着乔景烨,说:“我说她她就行,其余人去跑步,那个宋蓁蓁,在原地站军姿。”
乔景烨担心的看着我,我看起来丝毫不在意的朝他笑,说:“没事儿的,我可以。”
中午的时候,太阳刚刚好在我的头顶,我又觉得,头晕,头晕的不行,眼前已经花了。
他们跑步的都已经在休息区休息,我烦闷的觉得,教官一定对我有意见。
乔景烨朝着我走过来,一看他走过来,刚才的不舒服全抛之脑后,我笑着和他说:“乔景烨,你们跑完了?”
乔景烨担心的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休息区喝茶水的教官,我知道他担心我,只好赶紧的安抚,“没事的,乔景烨,我哪有那么虚弱,都是装的。”
乔景烨给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又把手搁在我头顶上,离我的头顶大概二十厘米,“这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我点点头。
教官好像并没有让我休息的意思。我也不敢抗旨,就一动不动的站着,乔景烨就陪我站着。
直到,我的小腿发软。
我有些发不出声来,眼睛也有些睁不开,我感觉身体很冷,但是头上却一直冒汗,我声音微弱的开口:“乔景烨,我,我快不行了。”
教官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我强撑着对教官说:“教官,我,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就一…”
话没说完,我就靠在乔景烨身上,乔景烨慌张的扶住我,在我意识完全没有之前,我听到乔景烨仿佛很生气的说,要是她出了事,你看着办。
我发誓,那是我一辈子里,最令我感动的一句话。
我闻着消毒水的味道醒来,眼前除了白色什么都看不到,我以为自己还在晕着,直到有护士来给我拔针。
那护士给我拔了针,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笑着说:“幸亏降下去了,高烧三十九度,小姑娘真是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让你哥哥担心的。”
我疑惑的问:“我哥哥?”
那护士在一旁给我调配药水,漫不经心的说:“对啊,昨天来的那个,说是你哥哥。”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为自己晕倒前没来由的感动而尴尬,是啊,乔景烨只是将我当做亲妹妹的,妹妹生病,哥哥哪里会不担心。
只是,就算如此,我还是觉得他说的那句要是‘她出了事,你看着办’而觉得感动,到如今,依然是。
只是。乔景烨那一时风头是要还的。
比起我来,他就没那么好运了。
乔景烨却被教官连罚了好几天蹲马步,一蹲就是半天,乔景烨也没抱怨。
当然,身在医院的我,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叶童橙说:“乔景烨对你也太好了吧,完美的偶像啊。”
我朝她一笑,继续吃手里的水果。
如今想来,他对我真的是太好了,好的让现在的我羡慕,那么羡慕。
我觉得,是人的运气不能太好,之前的运气太好,那后来的就没有好运气了,因为好运气被用光了,全剩下霉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