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地,渔镇。
残阳将落,倚着万里大青山映红了赤霞千里与无边界海。
大青山脚下略显突兀的亘着一处渔市,青石方砖砌成的城墙历经千年风霜,早已被酸雨腐蚀为死寂的玄黑,不显威严,反而透着几分荒凉破败,无声的提醒着世人放逐之地的存在。
渔市作为大青山东麓九村十八店唯一的城镇,天没擦黑便热闹起来,醉香楼作为镇里最实惠的酒馆,更是热闹非凡,白天吹了一天海风的渔民抛锚上岸在这里喝酒暖身,等着第二天一早将新鲜的渔获摆摊出售。
醉香楼,一个货真价实称得上名不副实的酒楼,说是酒楼,其实不过两层而已,一楼卖酒,二楼住宿,大堂里不过三五张桌子,这会儿早已座无虚席。
“听说了吗?镇子南边的天机门要公开招收弟子了”大堂里一名脸色涨红的小胖子,眯着眼睛手里还拿着酒杯,醉醺醺的说着。
“王胖子,你又在胡侃”
“大家别听他的,这家伙一喝酒就满嘴胡咧咧”
“就是就是”
“想修仙想疯了吧”
“听说去年,王胖子他爹拿着所有积蓄找上了天机门,想要让儿子在里面某个差事,哪怕是挑水砍柴洗衣服都行,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他,大门都没进去”
“真是笑话”
哈哈哈
大堂里传来七嘴八舌的讥讽取笑声。
“你们,爱信不信,我王胖子过几日就和小风去天机门了,到时候你们可别羡慕”
说罢醉醺醺的出了酒楼。
翌日
整个劫地稍微大一点的镇子都张贴了招收外门弟子的告示,闲暇的人们都在围着告示观看着议论着。
告示只有寥寥几字,五月五日滨州城外天机门招收外门弟子。
“这是真的吗?天机门耶!这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吧,这种好事可不能错过”
“好事是好事,不过这也太强势了一点吧!也没说条件,其他门派招收弟子还有各种好处呢!这什么也没提也太随便了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这个门派不仅规模小人数少,也不常在世人面前露面,但就是整个劫地都没人敢惹”
“哎哎,这个我知道,这个我知道,前几年我去滨州城送货,听茶楼的小儿说过,三年前,劫地第一大门派,九幽门门主的儿子因为在集市上调戏了一名天机门的女弟子,结果被天机门一名执事当场打死,后来九幽门门主亲自上门讨要说法,结果门都没进去就被打回来了,打的那叫一个惨,据说九幽门门主回家卧床半年才痊愈”
“这么厉害!真的吗?”
“还有还有,事情过后,天机门对外放话,谁在来天机门惹事,下场比这更严重”
“厉害是厉害,不过是外门弟子,恐怕也只能打打杂吧!”
“我可听说这外门弟子好处多得很,不光能学到上等的法术,还不用像内门弟子一样受门规束缚终年待在山门内,能自由在世间走动,传言那些滨州城有头有脸的大商人都是天机门的外门弟子,济世堂知道吧!就那个最大药铺,那个黄掌柜就是天机门的外门弟子”
“你们讲的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在外门弟子中得到赏识,还能得到门内奖励的续命仙药,吃了可以比常人多出一世的寿元呢”一名满脸胡茬的壮汉说道。
这消息一出,无论属实,众人都是满脸惊愕,无疑这是最最震撼的,多出一世的寿元,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啊,尘世间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地位,无论你有什么富可敌国的财富,都会为这样条件疯狂吧!
就这样天机门公开招收弟子的事情在整个劫地传得沸沸扬扬。
日上三竿,本该忙碌的渔村此刻却静悄悄的,所有村民都聚在村南角一处只有篱笆和茅草屋的小院,简单整齐的茅草屋内,一名须发皆白双眼紧闭的老者躺在床上,除却微弱的鼻息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具尸体呢!床前的青石地面上跪着一名少年,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老者,昨天还追着自己要打断自己的腿,不让他去天机门,今天一早醒来就这样了,少年眼中满是伤心与痛苦,眼中的泪水不知已经几经打转了,就是不肯流下来。
病榻上的老者是这个仅有十多户人小渔村唯一一个识些字,有些许学问的,大家都称一声葛老,唯有床前的少年平日里喊着葛老头,葛老头的,葛老没事干就教村里一些孩子写自己的名字,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为人很是和蔼,村子里大多数小孩子的名字都是这位老者起的,像什么李狗蛋,王小胖,张小花了,当然也包括病榻前的这名被葛老捡到的孩子陆风。
“小风,别难过了,人都是会死的,以后来大娘家住,大娘也喜欢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说话的是隔壁刘大娘,刘大娘男人死的早一直没有续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平时对葛老与陆风都很照顾,早已将陆风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梁叔,你告诉我,爷爷还有多少时间”颤抖的声音从陆风的口中迸出。
一旁挎着药箱的梁大夫,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心想这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该说出来的话,这个年龄的孩子碰到这种情况不都是嚎啕大哭吗!可眼前的孩子不但没哭,其话语中透漏着痛苦与伤心,还有一丝决绝。
梁大夫看看房间里的其他人,大家都没有吭声。
“大约也就这两天,葛老身体底子是不错,可却年近九旬,已经异于常人了,最多也就五天了”梁大夫很不情愿的说出了实情。
梁医生的话回荡在众人的耳中,大家都伤心不已,有的人已经泣不成声。
扑通,陆风转身双膝跪在地上,“梁叔,刘大娘,相亲们,陆风有一事相求,请务必答应”
众人皆惊愕。
刘大娘最先反应过来,“小风,你放心你爷爷的后事,我们大家都会帮忙,乡里乡亲的,哪能……”
“请乡亲们照顾我爷爷五日,我去天机门求续命仙药,五日后方归”
说罢又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刘大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风打断了。
“孩子,我们知道你对你爷爷感情深厚,但也不能鲁莽呀!此去天机门最少也得一天半路程,一来一回不眠不休也得三天,况且外面传言的续命仙药是真是假都不确定”一旁梁医生忧心的说道。
“求大家照顾爷爷五日,我去求续命仙药”小脑袋再一次重重的磕在地上,额头还有些许血液渗出。
“孩子别磕了,大娘答应大娘答应”刘大娘像个母亲疼爱自己孩子般扶起跪在地上的小陆风,袖口擦着小陆风额头的血迹,嘴里不断重复着,大娘答应,大娘答应。
村口,陆风背上干粮,骑着集市上唯一一匹铁匠铺借给他的骡子,头也不回的往南去了。
站在村口的刘大娘,梁大夫等村民,心里都很清楚,哪有什么续命仙药,即使有也求不到,雄霸一方的天机门哪里会在乎一个老头的生死,罢了,随他去吧!就当是让这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孩子不留遗憾吧!
官道上马蹄声裹带着小陆风对爷爷的担心渐渐远去,路边不断倒退的风景像是一幕幕皮影戏般回放着自己这十三年来与爷爷的点点滴滴。
马背上的小陆风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恨不得立刻就赶到天机门。
在别人看来-求药,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在小陆风这里却成了必须要做的事。
刚刚出来渔镇的范围,朝着向南的官道,飞快疾驰。
就在这时小陆风好像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呼喊他的名字。
回头望去,一人一马向他奔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是王胖子骑着他爹的宝贝骡子。
“小风,等等我”王胖子骑在骡背上喊着。
“你怎么来了”陆风问道。
“怎么!想抛下我自己去天机门,门都没有”王胖子戏谑的笑着说道
陆风知道这个王胖子哪里是一心想要修仙得道,分明是放心不下自己,想要帮自己,况且他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路上有个照应也好。
王胖子,真名王磅,年龄比陆风还要小一岁,由于长了一身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体格和肌肉,镇上的人都管他叫王胖子,他是镇上的送货商队头子大老王唯一的儿子,从小就和陆风是玩伴,也是最能捣蛋的两个。
二人心照不宣,挥动皮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