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身素白锦衣,他却着一席玄袍。
毫不客气,我径自取过黑子,中落天元。
他也凌厉地落下,果断狠绝。
我有意拖延,下得犹豫绵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却无功而返。
除了专注的神情,我解读不出任何异样。
我暗叹,果真有趣。这少年丞相的威名真不是以讹传讹来的。那就让我会会这第一高手究竟如何。
他的棋势如蛟龙却不露锋芒,步步为营。枉我虚度这把岁月,这五年里又是日夜不息地练习,才堪堪稳住他。亏得我下的先手,要不这犹如编网的开局当真挡不住他。
他攻,我便守,他布,我便拆。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到我的棋子一个个落下。因为每次我都是差一步两步便要大败时,堪堪地破了他的局,如今棋盘半落,我却仍没输。
说实在的,在眼见为实之前,我实不相信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十二岁拜相后,日日劳碌忙于案牍,会有不败的惊人战绩。毕竟,执这黑白棋子,可不是简单的靠悟性,更要有大把的时间来温养润色棋艺,需守得内心纯净的钻研。而一个年轻人,尤其是终日沉浸官场喧嚣的人,即使再有天赋,在我的印象中,也是不太可能真正将棋下到极致,独孤求败的。
不过敬佩归敬佩,我手上却不放松。防住开局,接下来我便越下越从容了。
我的行棋如流水。这世上最钝之物是水,最利之物却也是水。
他的棋却像那顽石,胜在坚硬。但若遇见水,就怕日子一长,便日渐消磨。
棋网越收越收越紧,只待最后的时机。
这时,由于吴允麟疏于文墨,下棋这事他少有兴致,与阮季对弈不久便败下阵来。他俩喝了会儿茶,寻思着我们这边早该分了胜负,却等了许久,也未见声响,便好奇地想凑过来。
吴允麟不懂棋,只觉我要输了便心直口快道:“你能在孟朗手下坚持这么久,真是奇了。”
我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会他。
他难道不知“观棋不语”四字。
只见此时,阮季定定地看着棋盘蹙着眉,似乎发现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