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太师也是人，他必须面对家庭内外的一切琐事。女儿生姜过了河水，还就跟了商太师好来，这事并不是一般的琐碎小事，因此，他必须面见主管外交和情报工作的姬旦王子。
谈完小家的事后，姜尚也想和姬旦议论一下天下大事。但姬旦却把话题扯开，无论姜尚如何旁敲侧击，皆入不了正题。
这可是在商帝帝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战胜了东夷，并又立刻发动了对淮夷的战争的关键时刻。主管军事的姜尚需要知道这场战争的确切情报，但掌控着这些情报的姬旦王子就是顾此而言它。
姜尚姬旦都是极为明白的人，也正因为太明白，也就很快在言语上陷入沉默，彼此透视着对方。
这看似他们之间的尴尬，其实是姬发的状况。在王族内继承了王位后，如何重新运作王权，这是姬发必须做又极为为难的事情。若按部就班地继承父亲姬昌的那一套，他的继位也就没有多少的实际意义；但若要变革，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但不变革又不行。
没有老王姬昌的坐镇，由其倡导的民主决议会议就没法召开。在姬昌时代，这个民主决议的会议也有彼此沟通信息的作用，姬旦所掌握的外交和情报信息会被姬昌过滤后有选择地在会议上发布。
现在，姬旦所掌握的外交和情报信息也呈给了姬发，但因为没有召开民主决议会议，这些情报信息也就冻结在姬发处，连姜尚也不能通达。
姜尚仍旧无言，姬旦继续无语。深冬的静寂中，屋里唯一能听到的是滴漏的水声。
“与其让他们参与，不如我们自己设计。“姬旦看着滴漏里溅起的圆润水珠说。
这话打破了沉默，也划破了历史的时空。姬旦是要重组最高决策层，放弃民主决议，排除异己，形成坚实的核心。
我们，若姜尚没有理解错的话，也就是他们俩人外，再加姬发。
姜尚听明白了，但依然纹丝不动。出生草根的他知道，帝王家不可能有穷人家的家庭道德，只有血腥的争夺。自己在此时此刻的任何言语都不会是上中下的韬略，都只会是将彼此悬命于一线的下下策。
在老王姬昌离开后，姬发也应姬旦的要求召开过一次民主决议会议。那次被姬旦左右的会议通过了把贵族女子收入闺房的决议，尽管姬发本人对此也不完全赞同。
姜尚则更不明白阳光的姬旦会抛出如此枯朽的方案。
反正，姬旦可以左右民主决议会议，姬振铎，姬武，姬封，姬载四人都听他的；姬鲜，姬度，姬处三人再有意见，也会被姬旦一方决议掉。
而姬发和姜尚又不可能倒向姬鲜，姬度，姬处，以便和姬旦一派势均力敌。因此，姬发也就停止了民主决议会议。
“太师莫要想多了，姬旦不是要太师站队，而是请太师把脉。“姬旦用无比诚恳的眼光看着姜尚。
这眼光却是要姜尚站队。
姜尚本只想为周人屠龙平天下，丝毫没有将手插进周王家族酱缸的意念。但现在，他则必须站队，否者，他就可能是姬旦的对立面。
姬旦明明白白地要分裂出姬鲜，姬度，姬处。若姜尚不站在姬旦一边，也就是周人的决裂。
姜尚只好对姬旦的眼神点头。
“商军正两面夹击淮夷，大战已经开始。我们在淮夷后的姬奭王子的五千人马还不足以牵制南面的商军，而我们在淮夷后的另一只周人对于姬奭王子的德行和能力虽然看重，但依然渴望着和有着真正的嫡子血液的王子并肩作战。“姬旦的话有含糊的地方，也绕了些弯，但目的十分明确。
这姜尚懂。
“我也正在考虑让姬鲜，姬度，姬处三王子南征的事情，只是对于商军发动的战争的具体进度情况，还没有得到可靠全面的情报。“姜尚满足了姬旦的渴望，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正题。
“帝辛在崩盘历史。“姬旦从姜尚处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也就没啥可顾忌，没啥可设防，也就把姜尚作为新核心的一员，和他谈论核心的事情，“这世界有多大，我们并不知道，但帝辛就想吞并他所不知道的世界。“
姬旦示意下人，下人端来沙盘。
“完胜东夷后，帝辛和恶来立刻回军到淮夷前线，并发动了对淮夷的闪电战争。“姬旦在沙盘上划出帝辛的行动箭头。
“更出乎预料的是，帝辛把攸侯喜调到了东夷半岛的海边，让他组建和统领一只在海上的水军，我们就简称它为海军。“姬旦在沙盘上划出东夷半岛。
“真是一个战争天才。“姜尚感叹。
十五年前，在回故乡并考察东夷战场时，姜尚就有和帝辛同样的想法。在姜尚看来，只有在东夷海面上建立水军，也就是姬旦所说的海军，才能彻底征服东夷。
“攸侯喜的能力也是天下少见的。最新的情报显示，攸侯喜组建的海军是分为两个舰队：一个舰队守卫东夷半岛，一个舰队明显是要南下，从海面上协攻淮夷。“姬旦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向南方。
姜尚看着沙盘，但在东夷半岛以南，他看的都是空虚和包裹在空虚中的错综复杂，也就为帝辛摇头。
“自古以来，争夺天下都是在我华夏的核心区域，跨出华夏而和蛮夷论强弱，也还没有先例。“姜尚回顾历史。
“夷人也有强盛的时候，但蚩尤和黄帝之战也是在我华夏腹地。我炎黄子孙也有远征夷人的时候，但从不过千里。而帝辛的两面商军却包围了江淮数千里之地。“姬旦这话并无褒贬。
“帝辛想让历史崩盘，但首先崩盘的是他本人。“姜尚脸露杀气，并对帝辛的命运下了定论。
姬旦一边点头，一边看着沙盘，凝重地问道：“蚩天昊会不会成气候？“
“知之甚少。“姜尚看着姬旦，很想从姬旦口中知道淮夷领袖蚩天昊。
“此人过去就神秘，现在则几乎消失了，肯定是改变了一种存在的方式，根本扑捉不到他的信息。“姬旦告述姜尚。
“不管结局如何，我们需要把握的仅仅是一个时机。“姜尚没有看姬旦，也没有看沙盘，而是在看那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随时都可能出现。所以，在姬鲜，姬度，姬处三王子南征到位之后，我们应当让姬奭王子回兵丰都，以便致命一击。“姜尚看着姬旦。
姬旦只好点头。
姬鲜，姬度，姬处的战斗力都是二流水平，而姬奭的战斗力绝对是一流水平，并还有和姬发的双钺组合的无敌威力。
但是，姬旦也明白，这是姜尚的还击。若姬奭回到丰都，核心决策层也就会多出姬奭。姬奭是所有庶子的代表，也是姜尚太师的心腹，忠心耿耿的模范。
姜尚必须为新的周王平衡权利，也必须为可能的事变做准备。
姬鲜，姬度，姬处三王子显然是被剥离出了权力的核心，他们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是有可能的。但出乎姜尚预料的是，姬鲜，姬度，姬处三王子并没有做出任何拮抗的事件，直接带兵南征了。
几天后，太姒召见了姜尚，并告知了他姬发已对姬鲜，姬度，姬处三王子提前分封的事情。
姜尚这才知道，在姬鲜，姬度，姬处出征前，姬发已带这三个亲弟弟见了母亲太姒。在母亲面前，姬发让姬鲜，姬度，姬处提前选择天下太平后的封地，姬鲜选择了商的管地，姬度选择了商的蔡地，姬处选择了商的霍地。
至于姬鲜姬度的选择是和他们年轻时出使商的经历有关，还是早就别有用心，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和姬鲜姬度要好的姬处的选择到是为了和俩个哥哥封地接壤，做邻居。
姬发带姬鲜，姬度，姬处三个亲弟弟面见母亲太姒的时候，也带了刚刚成年的同父异母弟弟姬高。在若干庶子中，姬高已经出类拔萃，还是大家公认的公正人。
新王姬发极为看重姬高，也需要出自于自己的权力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