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是恭王殿下,不是我心里的那个殿下。“你没事吧!”他扶起我,关切地问道。
我已经顾不上礼节,忙推开他,向前跑去。我要快点,离姐姐要见我!她终于愿意见我了,她终于愿意见我了!我不能让她等,我要快点见到她!我要告诉她弄月被收买了,我没有背叛她,我没有辜负她,我没有对不起这一份真挚的姐妹之情!
自入宫以来她与我真心相对,我亦对她真心相付!虽然没有了孩子,但是我们还有以后!我们还有将来!我们还年轻!离姐姐,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第一次见她时那百花丛中的一枝独秀,再见她时那庸脂俗粉中的出尘脱俗,那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一点一滴浮现在我的眼前,指引着我去枕霞阁的路。
可这一幕幕却被伤心欲绝的哭声震碎了。我仿佛跌入了谷底。我已经到了大门口,可是我,我竟然不敢进去了。我全身乏力,一步一步地走进枕霞阁。当初荣极一时的枕霞阁,如今只留下一片哀嚎。
离姐姐静静地躺在床上,又眼紧闭,脸色惨白,嘴唇白中泛青。她死了!她竟然死了!除了我,身边只有几个奴仆,竟再无他人。“离姐姐!”我扑了过去,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而僵硬。“离姐姐!我来了,我来了!你应一下我啊!我是小敏啊!我是你心心念念的小敏啊!”我摇着她,期望她能睁开眼睛,看着我,跟我说话。
“离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离姐姐!”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吧!你看着那个人,你抱着她,呼唤她,期望她会再望你一眼,再说一句话。可她却永远不会有反应。
世上发生之事不管你接不接受,它都骤然地发生了。就像父亲的死,就像马家的衰落,就像哥哥的死,就像思羽的死,就像离姐姐的死,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命运总是给你一个措手不及,你想躲,却怎么也躲不掉。曾经天真地以为我可以与命运对抗,用稚嫩的双肩挑起了马家的大梁让我沾沾自喜。可命运再一次捉弄了我。
我应该要用多少个日与夜来忘掉我的悲伤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织布,我要织布。可那丝丝缠绕却让我更乱了。
“这恭王殿下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年下的礼送了又送,我们在这里感觉过得比在长秋宫里还要强些呢!”思嫣笑首走了进来。我知道她在努力让我开心一些。可这北宫之中,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事。
“他送来,你就收着呗!”我说。也许他是感念我救了沛太后吧!节下的例礼,平日的补给都是双份。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们一起包饺子好不好?”思嫣提议道。往年我们也一起包过。不过那哪里抱饺子,那根本就是在玩。
“好!把元姬也请过吧!她一个人,怪孤清的!”我想起了元姬,到底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思嫣迟疑了一下,道:“小姐与元姬化敌为友了吗?”
“这世上哪里有永远的敌人呢?”我反问道。正说着,竟听到一管悠扬的笛声。我以为我听错了,仔细地听了一下,确实是笛声。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来。白雪好晃眼,我仿佛看到思羽在琼花树下吹笛。我的心狂跳不已,思羽,是思羽,我的思羽回来了。我冲了过去,看见恭王温和地对我微笑。
我停住了脚步,沮丧地往回走。“你怎么了?”笛声住了,他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没什么!”我难免有些尴尬。“在屋子里太闷了,出来活动活动。”
“景福宫后面有几侏梅花,现在梅花都开了。虽然比不上梅园壮观,但也小有意趣。不如去那里逛逛?”恭王诚意相邀。
是啊!梅花都开了!我等的那个人也回来了,只是他已经不愿意见我了。“谢殿下美意,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我就不去了。”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太医给你看看!”恭王有一些着急,忙道。
他怎么就想不到这只是我的托词呢?“没什么,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谢殿下关心!”我说着就往回走。
“你不敢跟我去吗?”恭王带着一丝挑畔道。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关心则乱。他关心我!
“我是不敢!”说着就回了织室。这个发现让我有一些懊恼。难怪他三天两头就送东西过来了。我虽然伦为太子的弃妃,但也不能私下与蕃王来往,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大年三十,这是我在宫里过的第一个年。不知夫人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一定很失望吧!还是像我现在想着他们那样想着我?
突然觉得暗香扑鼻,是梅花的芬芳!桌上竟然供着一支两尺来高的红梅。这梅花枝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有小分枝,枝上花吐胭脂,艳压美人。
“这枝梅花颇有意趣,哪里折的?”我问道。大节下的这抹红香倒是添了不少喜庆,也总算有点过年的样子。
“是恭王殿下派人送来的。”思嫣道。“这花却是难得,想来恭王殿下定是花了不少心思。”思嫣似有意无意地道。
我只假装听不明白。一时元姬到了,她环顾四周,冷笑道:“这布置都快赶得上昔日的幽兰殿了!你还真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呢?”
“不然呢?”我反问道。能这样一辈子也是我的造化。
元姬不答应我,四处走走瞧瞧,这屋子一览无余,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三人睡的是通铺,元姬翻看了一下,脸上闪过讶异之色,但很快恢复了常色。
“我就纳闷为何在这北宫里头你也能过得如此悠然自得,原来你始终是会回去的。”元姬笑道,毫不掩饰自己的妒意。
“什么意思?”我满心疑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些被铺都是恭王送过来的,我能不能回东宫又岂是他能决定的?只是我不便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