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调理,沛太后的病情有所好转。人已经清醒了,可以在床边走动了。一早,她便传召我过去。恭王早已侍奉在侧。沛太后的脸色回复了一丝红润,眼睛也回复了昔日精明的光。
我上前施礼道:“奴婢参见太后娘娘,殿下,愿娘娘长乐无极!”“起来吧!”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有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谢娘娘!”玲兰扶起我,站在一旁。
“听恭王说是你的药方救了哀家?”沛太后抬眼看了我一下,那表情好像颇为惊异,不自觉又细细地看着我。
“奴婢不敢居功,这都是太医们的功劳!奴婢只是略尽绵力而已。”我心下一惊,不知沛太后为何如此惊异,但恭敬谦卑自不会错的。
沛太后赞许地点点头,道:“这丫头极好,你是哪个宫里的?待哀家向你主子要了来,服侍哀家可好?”
我一愣,想不到沛太后会如此说。恭王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我心下已明了,想必沛太后还不知道我是太子的姬妾吧。便跪下道:“谢娘娘厚爱,奴婢是太子的姬妾,受过被贬,迁居北宫。娘娘若是喜欢,奴婢就在娘娘身边服侍娘娘。”
“什么?”沛太后有一丝惊讶。继而冷笑一声,道:“原来是太子的姬妾!哀家见你知书达礼,进退有度,必出世家。”沛太后果然是火眼金晴。
“奴婢是昔日新息侯伏波将军马援之女,仍罪臣之后,并非出身什么显赫的家族。”我不得不自报家门。
“马援可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将军啊!当年他慧眼独具,在情势未明的情况下,选择了辅佐当时实力最弱的陛下。这份胆识与谋略非常人所及,他的女儿自然不俗。说说看,你是如何获罪被贬的?”沛太后对我倒是饶有兴趣。
“此事一言难尽,不如待娘娘精神好些再说吧!”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并不想说。
“独居北宫这么多年,哀家倒想听听一些新鲜事。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单独与敏姬说说话。”沛太后兴趣更浓了,屏退了众人。
我见违拗不过,只好一一道来。沛太后听得非常入神,临了,她冷笑道:“被出卖的人是你,不是离姬!傻丫头!”
“这不可能!”我马上否认!离姐姐怎么可能背叛我?背叛我们的姐妹之情。
“那么快就矢口否认,说明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沛太后的眼神犀利,像高傲的鹰,早已看穿了一切。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也许弄月被收买了呢?离姐姐并不知情!”我试图找到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她确实有可能被收买,但这种可能性不高!”沛太后冷冷地道。她是陛下身边的女人,与阴皇后斗了大半辈子,她自有她犀利的双眼和精确的判断。
“你错了!”我有一丝生气,我是生自己的气,我怎么可以怀疑离姐姐呢?“离姐姐她非常珍爱自己的孩子,她是不可能会拿自己孩子的性命来陷害任何人,更不会陷害我!”不管有多少迹象让我怀疑到她,但这一点就足以推翻一切。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虎毒不食子,哀家也不相信她会忍心杀死自己的孩子。不过刚才你也说了,离姬手凉如冰,太医也说她胎像不稳。那么,她极有可能保不住这个孩子!”沛太后的话再次如利箭般直穿我的心脏。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我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要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哀家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事实是不会改变的。”沛太后冷冷地道。她只是在拿我消遣罢了,她又没有真凭实据。我又何必自乱阵脚?
我无精打采地回到琼轩,琼轩里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在北宫里居然会有客人来访,还真让我意外。
“你进来了?你都进来了?你果然进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元姬指着我,疯狂地大笑道。她是在开心终于来了个垫背的,还是在伤心最后的希望也幻灭了?
“元姐姐来了?请坐,思嫣奉茶!”我并没有什么心思招呼她,自行坐在炭火旁。炭火烧得火红,一丝烟都没有,只是我并没有察觉。
“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呢?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呢?如今连你也进来了,那我怎么办?代儿他怎么办?”元姬咆哮道。我本是她唯一的希望,现在我比她好不了多少,她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放心吧!四王子已经回到皇后娘娘身边,在长秋宫谁还动得了他?”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不禁有一丝没好气起来。
“那条计策是你教她的吧?”元姬问道。她已经知道了,看来她还有时刻关注着东宫。
“是!”我的心一沉。我被打发到北宫的当天晚上,四王子就被下毒了。死的不是四王子,而是他身边的一个宫人。阴皇后赏的糯米团子他因晚饭吃得太饱而没有吃,桔姑就让别人吃了。结果那个宫人立马中毒身亡。这是我教桔姑的苦肉计,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下手居然那么快,那么狠!
她很聪明,这种事情如果做得不够决绝,总会留下破绽,且未必能达到预定的效果。如今阴皇后必然不敢再掉以轻心,连失了两位王子,她必然会对四王子加倍爱护。
“既然你那么好计谋为何把自己也弄进来了?”元姬大声指责,好像我有多对不起她似的。
“我不想说,我累了!元姐姐若没有事就请回吧!”我答应她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也不想再搭理她。
“你在这里过得倒是挺舒适的啊!远离了皇宫的争斗,还有人服侍你!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别忘了,你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却在这里安乐地等死!”元姬怒极,一把夺过我喝茶的碗摔地上,哗的一声全碎了。我听见了,那是我梦碎的声音。
元姬怒气冲冲地走了,我一动不动地坐着。从东宫到北宫只是一步之遥,从北宫到东宫却有千里之远!这是我对她说的话,如今我只能对自己这样说。“父亲!敏儿不孝!敏儿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敏儿什么也做不了!”我深深地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