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拼死地挣扎,思嫣只顾笑道叫她别怕,她那小儿家心志哪里受得了,终于大声哭道:“不要,我不要擦,那粉里兑了痒粉!”思嫣不依,还是要往她脸上擦,一边还问道:“这是小姐平日用的粉,怎么会兑了痒粉呢?别害怕,我给你擦擦。担保让你美美的。”
“是奴婢兑的,是六小姐让奴婢兑的!不关奴婢的事,夫人饶命啊!九小姐,九小姐饶命啊!”宝月彻底崩溃了,无力地瘫在地上。我示意思嫣停止,失望地望向六姐。六姐见事已至此,一点也不害怕了,也并无悔改之色,仰着脸向我道:“是!是我指使她干的!怎么?你们很失望?你们何时对我有过期望?”
“八姐的洗澡水也是你做的手脚吧?”我无力地问又气又恼道。我自问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得罪她的的地方,可是,她竟然如此待我!我们可是亲姐妹啊!
“是!”六姐毫不隐讳。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个贱人!”这时马英从内阁冲了出来,掴了六姐一巴掌,还不够,又要扯她的头发。虽然蒙着脸,但可以想象她此时定是咬牙切齿。
我忙上前拉住,思嫣与春兰等也忙拦着。可是马英正在气头上,哪里拉得住,直弄得人仰马翻。“住手!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是由我做主!马英你休要撒泼,给我老实地坐一边!”夫人呵住马英,大家忙住了手,垂手站立着。“先把宝月押下去,稍后发落!你们也先退下!”王妈妈领着众侍女们应声退下。
“马菱你跪下!”夫人沉着一张脸,六姐面无表情地跪在中央。“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她们可都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六姐冷冷一笑道:“亲妹妹?是啊!同是一个爹生的,可是待遇却完全不一样!就因为我娘是个下人,我从小到大都抬不起头来!在上得不到爹与夫人您的宠爱,在同辈中得不到兄弟姐妹的亲爱,在下得不到下人们敬爱!论样貌才学,我样样不如你们!同样是马家的千金,一个就可以指挥奴仆成为一家之主;一个就指手划脚做上野蛮千金。而我!而我呢!我就要乖!我不能有太多要求,我要学会知足,我不能麻烦别人,就算是病了,也要学针织刺绣!我也很努力!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可是无论我怎么做,夫人你就只喜欢九妹!你从来都不正眼瞧我一眼!”六姐一行说一行哭。我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想的,我心中懊恼,原来我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的感受。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我想要让你看我一眼!我想成为马家的骄傲!成为夫人您的骄傲!我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要让所有的人对我刮目相看!我想为我娘争一口气!我想赢得所有人的尊重!你知道吗?”六姐继续说道。六姐的委屈我一直都没有察觉,只道她天性平和,无求无欲,可是这世界谁不想拥有爱呢?
“放屁!就凭你?你以为你害了我和九妹,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别做梦了!也不叫丫头好好擦亮镜子照照自己!就你那点姿色也能入掖庭丞的眼?笑话!”八姐扯下面巾,不依不饶地道。平日里她就看不起六姐,如今六姐把她害得这样,她自是口出恶言,以泄心头之愤。“夫人!她把我弄成这样,绝不能轻饶了她!”
我担心六姐受到重罚,上前一步道:“夫人!六姐也只是一时糊涂,况且这些年也是我们忽略了她的感受,她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请夫人看在她初犯的份上,从轻发落!”
夫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而向六姐道:“马菱,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是我的错!可是现在是马家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一点儿也马虎不得,你这样做,可有为马氏一族想过?你可有为你死去的爹想过?我的确对敏敏有所偏爱,她也应该得到我的偏爱!在我生病不得料理家务的时候,她挺身而出担起马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重担。这份胆识与魄力是你们望尘莫及的!你这做姐姐的不但不知羞愧,还要忌恨自己的妹妹!你哪一点配做马家的女儿?你好好地在自己的房里静思已过,抄录你爹的《诫子侄书》一百遍!不到大选之日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六姐听了夫人的训斥,不禁脸有愧色,低低地道了声“是!”想必夫人的话她是听进去了。
“夫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她害得我那么惨,夫人怎么可以轻饶了她?”马英不服气,大叫道。她向来是个无风吹起三尺浪的人,如今得了理,更不可一世了。
“八姐!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都是一家人。六姐也只是一时糊涂,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吧!”我不想再生事端,忙劝慰八姐。
“正是呢!若不是你平日咄咄逼人,六丫头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有空闲着还不回去好好敷药,大选之日就快近了,你是不想参加了?”夫人一向不喜马英兴风作浪,此时也想这件事到此为止。
“八妹!是我的错,你就原谅姐姐吧!”六姐拉着八姐的手,含泪道。
马英撇开六姐的手,望都不望她一眼,只是被夫人抢白了几句,也只得就此罢休。
晚膳过后,夫人把我叫到后堂,严堂兄早已在那候着了。我的心没来由一颤,一种不禘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我上前,与相见过。严堂兄看着我,道:“叔父在世之时,常常夸赞妹妹你聪明伶俐,看来振兴马家的重任就要靠妹妹了。”
我一惊,不知堂兄为何竟这样说,便道:“这大选之事,也不是我们说了算,妹妹想要振兴马家,只怕也未必可以尽心呢!”
“不是哥哥夸口,妹妹的才貌德行在整个洛阳城的大家闺秀中也是数一数二,妹妹不能入选,那除非是妹妹不愿意。”堂兄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敢看他。我与思羽的感情长辈们虽然没有道破,想必是早就心中有数了。我低着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