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芙蓉榭里坐下,这里果然是清香阵阵,闻之心怡。况且在水边,正是萤火虫出没的地方,花木间的点点萤火,就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点缀着这波涛暗涌的夜。
我掀下帘子,萤火虫的萤光一闪一闪,在这黑夜里格外亮眼。远远见着灯火,估计是太子来了。果然,留在远处的荜儿来报,我对清宜点点头,便躲在一边。清宜脱下外面罩衫,衣服在月光闪着朦胧的光,让她的娇颜更显得柔和美丽。
她转过身,留下俏丽的背影。太子来了,看到远处清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上前一把把她抱住。我心里一酸。“你说惊喜就是这身衣服吗?”太子温柔地道。清宜害羞,半天答不上话来。太子察觉有异,猛地把清宜推开。
清宜一下子没有料到一个站不稳眼看就要摔跤,太子见是清宜,忙一把扶住她。“本宫以为是敏姬,没想到是你!”
清宜羞得低下了头,眼里泛着眼光,低声道:“姨娘说有一些累了,先回去,让清宜侍候殿下。”
太子不免有些尴尬,道:“这样啊!”他一眼看到桌上的流萤灯,笑道:“这是什么?好生精致!”
气氛终于有些缓和,清宜回道:“这是姨娘与清宜所制的‘流萤灯’,小时我们经常一起玩的。”说起小时候,清宜眼里大放光彩。可突然意识到自称有问题,忙改口道:“是姨娘与清宜。”
太子一笑,拿起流萤灯,细细的看了起来。道:“你与敏姬小时常一处玩吗?你的性情倒有几分像她。”
清宜一笑道:“嗯!清宜与姨娘同岁,说起来还要比姨娘大两个月呢。打小便一块儿玩,后来马家变故,姨良当家就少在一起玩笑了。”
我听着,似乎进行得还不错,便走了。
我斜依在案旁,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心里老将着太子与清宜在一起的画面。我承认我在吃醋,可我却无法克制。是我亲手把她推到太子身边。
帐里的‘流萤灯’一闪一闪的亮着。这曾经属于我与思羽的记忆,现在属于太子与清宜了。思羽,你在天上还好吗?你是否在天上看着我?我让你难过了吗?
清宜正式纳入东宫,迁居品竹轩,太子隔三差五临幸。在东宫之中算除了我以外最得宠的嫔妃了。而我终日陪伴在太子身边,与他讨论政事,批阅奏折。忙碌之余往日的哀伤不时浮在心头,不免有些憔悴无力。
“孺子——”耳边突然响起思羽的声音。怎么会是思羽的声音?我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幻觉了?我这些天过得是有多不快乐啊!我不禁自嘲一笑。
“孺子终日忧思,恐有损芳年,这让我、让夫人如何能在放心呢?”这语气、这腔调、这哀痛的心情,明明就是思羽!我回过头来,思羽一身内监的服饰躬身在我眼前!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实在不敢相信!“你没有死?你没有死?思嫣跟我说你死了,思嫣跟我说你死了!”我的眼泪瞬间喷中涌而出。
“是的!我没有死!我还好好!我没有去边关,没有上战场,我一直都在!”思羽眼里噙着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到了伤心之处,仍然泪流满面。
我正欲扑上去,紧紧地抱着他。可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伸出去的手无力地放了下来。这是才注意到他的着装。“你是如何进宫的?怎么会是这身着装?”我心口一震,不祥的念头笼罩心头。
思羽似不在意地一笑,道:“我进宫当差了。”
“进宫当差?当什么差?为什么穿着内监的衣服?”我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难道他竟然、竟然——我不敢想下去。“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太希望你进宫,太希望见到你了!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近科失去理智,无力的叫喊。
“你在宫中遭受诸多排斥与陷害,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方法。思嫣没有做到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吧!”思羽毫无悔意,满脸赤诚。
“这不可以!这怎么可以?你怎么这么傻?我在宫里很好,我真的很好!你为什么这么傻?我不值得你这样做,我不值得你知道吗?”我心痛交加。刚见思羽时我很开心,简直就是欣喜若狂。可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残缺的思羽,他没有因我而死,却还是因我而废,我痛心不已。
“你值得的!你知道吗?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三年来我生不如死,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你被贬北宫,我无能为力;你的孩子被害,我也无能为力;你痛哭,我无不支为你拭去眼泪,你欢乐我无法为你献上美丽的花。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吗?”思羽痛心道。
“现在多好啊!”思羽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我可以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我不会让你再经历那样的痛苦!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为你扫清你身边的障碍。我可以每天采一束花插在你的窗前;可以陪你看天上的星星月亮;可以吹笛让你的月下起舞;可以陪你度过每一个日与夜。即使只是远远地望着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了。”
“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是林家唯一的血脉,你怎么可以?”我泣不成声,这比杀了我还痛苦。
“没有什么不可以!我今生非你不娶,你既然已为人妻,这辈子你我是无缘了,倒不如舍了它,让我今生都可以陪在你身边。”思羽试图说服我,可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已经是事实了,敏儿!就让我留在你身边,不然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你忍心看到这样的结果吗?”思羽的声音也有些嘶哑,想当初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有多么决绝与痛苦?
我拭去眼泪,慢慢地平复心情。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夫人提前与抱珠打过招呼,所以就顺利地进来了。”
夫人,夫人竟然知道?不过想想,为了我,夫人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沉默不语,为了我,为了马家,为了这条女人的至尊之路,到底牺牲多少人,踩着多少白骨才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