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老伯,您是说,这面儿上陷进去的坎儿,都是些人的名字?嗯……似是曾在书上见过,铭扬玉碑,可这儿刻的,都是历任‘旌扬’的尊名罢。这汉白玉可也是世上难寻个再的好料,怎可仅担个‘寻常’二字?”虽言语间还有些讷,但拓跋延一口气询问了许些,似是被抬起了几分情绪。
翁笑:“哈哈,小孩子家的,倒是了解许多。”
这小孩子家,横竖可都是个旌驭,这些个常识,怎说也就是些基本好么。拓跋延腹语。
“如实说来是也未错,历来唯有‘旌扬’才可将名目留于此碑,只是啊,虽说是有了‘旌扬’的名号,终也不过是众驭仕中的一名罢了。”
“老伯,这话说着……不妥吧,”拓跋延取出地图,比划了一番,压低了些声音,“这可是在旌扬祠堂附近了……”
如此,但只是招来那老翁又一声笑,道:“那你可知,为何要在此处立起如此一尊碑吗?”
……因为“旌扬”之名,是每一代旌之国驭仕之中实力最为强盛的登峰造极之人才可拥有的荣誉,是旌驭力量的象征、辉煌的鉴证呗。拓跋延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答案改了满点。
“可不是为了彰显什么哟。”
诶?
“孩子啊,‘旌扬’可不是什么荣耀,”老翁顿了一顿,目光递至高耸石碑的顶端,“那是一份责任、一种使命呵。
于‘旌扬’而言,这碑是个警戒,矗立于此处,旨在时刻提醒那些身处高位的权重之人莫要忘了自己的原则、誓诺与责任;于旌之驭仕、旌之人民,此碑象征之所,即是众人心之所向,亦是旌扬、旌驭膺中诚挚之心、如火之志的鉴证。”
又是一顿,老翁舒出一口叹息。
“最初,此一尊碑的确是被作为如同‘定心丸’一般的存在而建起的。
只是啊,或许有朝一日,人们的心志,即便不再需要‘铭扬玉碑’这样的实物保证也能够坚毅如前,直到那时,我们所属的,才会是一个真正强大的旌驭……这即是老夫一直以来的信念所在啊。”
听完此话,拓跋延有些许的怔愣。
曾有如此一瞬,脑中如同汇入灵渠新泉,拓跋延的思绪不禁飘游到,面前这森森老者所神往着的那一个朝日。
在那一片从未有人告知过的、炫目的未来之中,他仿佛能够被捕捉到自己的影子。
半晌,老翁面前忽有一片水雾腾起,透过镜露,老翁见到被阻于他办公室门外的一干人,或焦急,或无奈。
微微眯起眼,神情里显几分揶揄:“老夫也该是去做些正事咯。”
语罢,老翁即含笑离去,跨过空旷之地,向着那坐北朝南的一座堂,匾上“旌扬”二竖字于东面布下的日泽之中熠熠生辉。
面颊破了泪痕的束缚,思维仍在现实与遥想之间游曳,拓跋延确实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
他深以为,他可以茁壮,它可以强大,他可以成长至得以独当一面。
他定能够成长到足以令人信服、令人依靠。
在此一方地,他定可以获友十万八方;而不会再如同过往,不会再只是形单影只,只得独自面对世事苍茫,满目萧然。
此地是旌国,此处是旌驭。
反正现下,他已是孑然,再不必恐慌会失去些什么,却是也该放手一搏,去争得些什么了。
虽不知最终的尘埃将会如何落定,总之这一回,这一个遥想,这个旌驭,这个旌扬,他拓跋延是愿去信了!
·
午后,二时二十分前后,谢荆生双手插兜,信步晃荡进了宣武院。
于二号场区前的河堤之下,谢荆生瞥见了靠着石壁而憩的拓跋延。
“在这睡可不好哦。”
搔搔后脑,谢荆生也未叫醒闭目中的拓跋延,只是翻过护栏,就着拓跋延旁侧,于堤下的石壁面上躺下,长腿交叠,曝晒于微暖的阳光之下出神。
一会儿,他喃喃自语:“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吧……”
话音落,转瞬之间,在二人的视野不能触及到的背面,先后到达二号场区门口的溯安、祁敔棠二人脚步停滞,驻于原地,眼瞳之中神采涣散。
长吐一口气,凝神片刻,谢荆生翻身站起,捎上仍然躺在堤上不得发出任何动静的拓跋延,来到二号场区的出入口,又带上溯安、祁敔棠,将失去动作能力的三人一同置于场区外围的树荫之下。
本人也不离开,自腰后的物资包中顺出一册书,单边耳廓扣上耳机,谢荆生便在林前的一条长椅之上坐下。
现实氛围之中,如此宁静。
·
拓跋延是被冻醒的。
不是春寒料峭的凉,而是一种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的刺骨之寒。
一丝冷气袭来,他打了个喷嚏。
“拖把,醒了罢。”这是一个陈述句。
喔,溯安居然主动说这种没什么必要的话,真是稀奇……啊,不对。
拓跋延眨巴眨巴眼睛,猛地一撑手臂,坐直了身体。
那阵刺骨的寒意不是错觉。
此刻映入其眼帘之所,是一间偌大的冰窖。
所见之处皆是一片晶莹通透的浅蓝之色,垫面之上柱状的冰晶丛生,自上又有或大或细的冰锥延伸而下,仿佛即将坠落,甚至有些许直直触地,铸成形如沙漏的巨型冰柱。
“原来……”拓跋延吞下一口唾沫,“这就是……二号场区吗?”
要不要一上来就这么狠啊?
寒冷自坐骨起始向上侵袭,惹得拓跋延浑身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某处寒气之流一个细微的折转,谢荆生高大的身影显现。
向四周简略地环视一番,谢荆生耸了耸肩:“嗯,宣武区二号场区……嘛,你们的任务,即是在天幕全黑之前找到分散的阴、阳鱼各一,寻齐之后,它自能够指引你们离开这里,补充一句:找到的人才出得来哦。”
“若是天黑之前无法完成,就暂且在这里休息两个小时,没有晚饭,二时之后后三人配合,请务必不择手段地自我这儿取走一个完整的太极彰,期限定为黎明之前。夺取成功,那么恭喜你们;但若事况反之,则你们的下一个传送地点将是人事局,好好回去修行,待着明年重新分配编组吧,顺便祈祷别再碰到由我来担任你们的指导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