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轩和萧遥坐在角落里细细的喝着啤酒，红红的脸庞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已经看不到昨日的忧伤，现在不会提悔不当初，也不会展望未来。今朝只有从酒杯中溢出的开心。还能上学，还有考大学的机会，对于叶轩来说，有这些就够了，我重新回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拿着象征自己未来的通知书回家给父母。
“怎么跟你说呢，就从你被开除说起吧。”萧遥喝了一口啤酒：“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是没有人在意的，你也知道，只要你不影响到大家的学习，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你是否离开，为什么离开。这就是复习班。但是我就很气愤，我就想帮兄弟一把，可是我也没什么后台啊，也想不出什么辄，憋久了我就和咱同学念叨。可是这帮孙子，听完就算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我就不信，这么大个学校，逃课的就你一个？为什么你就非得被开除？”
“说正事！”
“我知道啦！”萧遥将空空的酒杯倒满：“你也知道，我这人就这样，我就是想发泄一下，我憋的慌。可是慢慢的这件事就成了大家无聊时的谈资。毕竟你被开除之后学生都不敢逃课。而有些家长也或多或少知道了这件事，但是还是赞成的比反对的多。我也没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毕竟这些没有实质性的议论根本就不能给学校造成什么影响，对吧？但是有一天，我在学校附近吃早餐的时候，听见几个学生闲聊，我终于幡然醒悟。”萧遥看了看空啤酒瓶：“老板，来两瓶啤酒。”
“你他娘的吊我胃口，是不？”叶轩喝了口啤酒：“你结账。”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别呀！”萧遥讪笑着：“哥们儿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今儿你结账。我接着说。那天啊，我正吃包子呢，进来几个学生，边走边聊你的事，有一个说什么不应该被开除，校规上明明写着逃课一节记大过一次。我听到这里啊，顿时就精神了，紧着吃包子啊，差点没噎着。我都想过去和他们好好聊聊了，请他们撮一顿也行啊。但是他们却不说了，说什么这事咱也管不着，瞎扯几句就算了。我吃完包子就回班级借了校规仔细读啊，终于让我找到了，真和他们说的一样：无故旷课一节，记大过一次，一星期内超过三节开除学籍。你知道我当时多高兴吗？但是冷静下来一想，我知道这些也没有用啊，也不能找班主任理论，所以我就去找你，但是又找不到你，当时都急死我了。”
“可能那两天我回家了吧！”
“我去找你那天好像就是周六。”
“周末我回家呆了两天。”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就跟这帮孙子说咱逃课试试，不多，就一节，我就看看老曹还敢不敢开除。但是没有人敢啊！我就自己逃了一节课。他还真没开除我，只是找我一顿教育。”
“你他吗的疯了吧！他要是真给你开除了怎么办？”叶轩的眼睛有点湿了，他急忙喝酒掩饰自己。
“我不也是没有办法嘛！就是想试试。”萧遥傻笑着：“这不也没怎么样嘛！其实真正的转机还是出现在周六晚上，那天我去通宵，我遇见了一个人！”萧遥笑了笑。
“别卖关子了，遇见谁了快说。”
“我遇见了俞颖。”
“靠！我还以为是谁呢？我可不想听你们的罗曼史。”
“你听我说完。那天晚上她就做在我旁边，刚开始我都没留意，后来玩的累了，我坐哪儿抽烟，她呢，就在那里一直打字，我多看了几眼，发现有咱学校的名头，我就试探着问了一下是什么，她说是学校的论坛。创建的本意是让学生和老师在闲暇时间可以互相交流，但是由于电脑的普及率，也没有多少同学上网请教问题，你说谁会在网吧上网的时候还跟老师研究学问呢。”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论坛呢。”
“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我就跟俞颖一顿聊啊。她说现在这个网站就是一个八卦消息集散地，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基本上都是附近的事情，因为是匿名注册，所以很多平时不敢说的话在这里都会有人说。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就跟俞颖商量看能不能把你的事情发表在上面，再配上校规，看看有什么反应。你还别说，发表之后真有回复的，等过了两天我再去看的时候回复里面反对的就已经很多了，基本上都是说老师惩罚的太严厉，因为有规定，是不是应该慎重。也有一些辱的。这之后，学校里面的议论才开始多起来，都是围绕论坛上的帖子展开的，所以我想，老曹应该是那个时候有点懵的。”
“我还以为有高人相助呢！原来你也挺有一套啊！”
“我就是想办法把事情闹大，但是什么原因让老曹下决心让你回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点别扭！”叶轩靠在椅子上：“无所谓了，都已经回来了。那俞颖呢？怎么这么快就挎上了？”
“这个是秘密，万万不可泄漏。”
“你给我滚吧！”叶轩掏出钱：“老板结账！”然后看着萧遥：“你没钱了？”
“有。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
“不像你风格啊！”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谁还没有个困难时期。”两人嘻嘻哈哈的走出了饭馆。
菊月虽未扶云去，露月却已踏风来。满眼收获的十月已经触手可及，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都期盼可以在难得的假日获得几天只属于自己的毫无道理的放肆。叶轩这几日一直都很听话的在班级上课，当然仅仅是上课而已，也会和佘玲玲在之隔三厘米的距离下传纸条，毫无营养，所有的一切让叶轩感觉自己好像一团发霉的肉，只等身上张出白色的绒毛。萧遥每天都和俞颖贴在一起，除了上课就是悄悄话、大笑。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保持这种超低的笑点的。但叶轩对俞颖总是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尤其是初次见面时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叶轩每天晚自习的时候还和以前一样抽时间躲在操场的角落里抽着廉价的香烟，而每次回来佘玲玲也总会说：烟味很大。并对他微微的笑着。叶轩尴尬的耸了耸肩膀。其实，孤独的心灵总是很容易就依靠在一个完全未知的港湾，大家都是寂寞的，只是在互相慰藉的过程中给自己取暖。也许我们只是彼此生命中随时路过的路人甲，又怎能因为彼此而放弃烂熟于心的生活。叶轩觉得，他和佘玲玲只是在人群中走失的两个孩子，在昏黄的路灯下互相擦拭着灼烧脸庞的泪水，等待着某一时间出现的亲人接他们回家。
放松的时间总是会在遭受重创之后加速流动，如同奔腾在草原上的马儿，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终点在那里。听到老师说十·一之后有摸底测试时叶轩是无动于衷的，而当听到试卷需要家长签字的时候叶轩崩溃了。他深知父亲的谩骂是如何的不可阻挡，母亲的哭泣是如何的撕心裂肺。叶轩轻轻的揉着太阳穴：我真的是要被玩死了！
怎么了？有那么可怕吗？
你有个开明的老爸当然不害怕了，我不一样，非挨揍不可！
佘玲玲笑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都是安慰人的，算了，你不会理解的。叶轩把纸条递过去，手足无措的拿出一本书。
“你干嘛？”佘玲玲看着叶轩。
“学习！不是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我可不想挨揍！”
佘玲玲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喜欢把眼睛挡在头发下，抽着廉价的香烟，有些忧郁，而此刻又有些害怕。把自己的心藏在虚假的满不在乎后面。一瞬间，她好想再次闻到他身上和父亲与众不同的烟味。
火车喘着粗重的轰鸣声压过铁轨，窗前闪过的景色如一部无声的胶片电影，诉说着曾经的美好，现在的落破，以及即将到来的枯萎。
“各位旅客大家好，前方到站是四江市，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睡觉的都醒醒，四江市马上到了，下车的都准备一下，不下车的照顾好行李物品。”列车员穿过狭窄的车厢。
“小雪，你真的不去我家玩啊？”一个女孩儿背起精致的小包，看着靠窗的同伴。
“我不去了。”小雪笑了笑：“我想回学校看看，从那边就回家了。”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回学校，但是你放心吧！我不会和马凯说的。”
“臭丫头，说又能怎样？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小雪听到马凯两个字，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两下。
下车时的轻松与上车时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雪看着一双双急不可待的眼神，忽然产生一种亲切感，自己何尝不是在上车时期盼着马上下车，可当真到了要下车的时候自己又开始犹豫了：是啊。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学校呢？难道真的只是自己说的要回去看看老师吗？或许是希望能遇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吧。
火车出发了，如同一只从海中准备上岸的乌龟，托着沉重的身体慢吞吞地蠕动着。思念是记忆的伤疤，虽结痂却不能碰，狠心揭开的代价就是满身的冷汗和永生难忘的疼痛，感谢曾经你伴我走过青涩年华，也感谢你带给我的快乐，纵然离开时你不肯让我看你那双流泪的眼睛，我又怎会不知道你心中难以言明的苦涩。
小雪走出站台，满眼回忆的走到了曾经带过三年的高中。也许，我已是这里的骄傲，可是所有的一切都熟悉到想抽泣。她呆呆地看着操场上的一切，仿佛还会看见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在树荫下吞云吐雾，在操场上被自己追赶的身影。数月前，狠心斩断情丝，奈何自己的身心却不忍舍弃。现在的你，可曾安好？
佘玲玲不断抱怨着学校的无情，本以为“十·一”最少放三天假，可当听到班主任说只放一天的时候，一半的同学都惊呼了一声。另一半仍然无动于衷，似乎已经做到了心静如水的地步。复习班，是一盘被楚河汉界隔开的象棋，红子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动如山，黑子则是喜则乐、悲则怨。叶轩笑了：毫无价值的抱怨只会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烦恼。接受这所有的一切也未必不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他看着佘玲玲苦大仇深的面容，笑着递过去一张纸条：都是事实了，就别生气了，改变不了的。
晚上请我吃麻辣烫吧！今天晚上有时间。
求之不得啊！
要不再陪我去网吧通宵吧。
叶轩想了想：好吧，反正明天也休息。
佘玲玲笑了笑：不耽误你学习了，这次测试你好像不能马虎哦！
叶轩拿出厚厚的试卷，焦躁不安的在上面又写又画，天书一般的试题都似曾相识，却始终百思不解。他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笔，疲惫的神经已经让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空洞的眼神让人看不到希望。听到铃声响起，叶轩放下笔默默地站了起来。
“你去干嘛？”佘玲玲抬头喊着。
“出去静静。”叶轩回头看着她：“抽烟。”
佘玲玲笑着低下头，没有说话。叶轩走出教室，穿过嘈杂的走廊，一个人孤独地走向那个熟悉的角落，阴暗、凄凉，没有人光顾让这里显得寂寞，远处的嬉笑打骂让这里愈发的显得寒冷。很久都没有看见萧遥了，叶轩想着：是不是得找他出来喝点啊，有了女人就把兄弟忘记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跟我玩消失啊！这个佘玲玲也是，我回来就跟我说话，现在还时不时的传纸条，聊那些没有一点营养的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还什么事情都要问问，女人心，海底针，说的真没错。反正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听见急促的铃声响起，叶轩急忙抽了一口，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搞什么？今天时间怎么这么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