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赤陵川的雪来得格外匆忙,有些令人措手不及,刚刚入冬,气温已经骤降到了零下十几摄氏度,漫天的雪花飞舞,蒙住了人们的视线,在不经意间,也掩盖住了人们的心。
下午三点左右,“温暖”拉面馆中的客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屋内渐渐变得冷清起来,忙碌的场面过去后,雷恩和艾琳对安紫然打了一个招呼以后,便回去了。他们的家都在上城区,只是在边缘,境遇也不怎么好,出来打工,挣一些零花钱,来满足日常开销。
安辰羽拿着一块抹布,系上一条黑色的围裙,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每一张桌子,这家拉面馆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却非常干净,这也是很多客人经常来此的原因。安紫然在厨房里忙活着,还有许多碗筷没有洗刷完,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她那白哲的双手灵巧的上下翻飞,像是飞舞的蝴蝶。
这一忙,便是两个小时,转眼间,已临近傍晚。
此时,34号桌上,黑衣男人早已离去,只剩下奥巴斯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烟卷被点燃,无声无息的燃烧着,一圈又一圈的烟雾缭绕,在奥巴斯那紧皱的眉头上久久不散。
“奥巴斯大叔,怎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安辰羽已经擦完了桌子,解下围裙,拖开椅子,坐在奥巴斯的旁边,问道。
“呼!”奥巴斯吐出一个烟圈,没有接话。他拿出了FlyNote打开了一个视频,扔到了安辰羽的面前。
安辰羽接过来,上面是一段新闻视频,他看到了赤陵川现任执政官——亚赛尔·隆·乌诺,塞维斯供奉院的上位贵族。
那是一个面容坚毅的男人,身材魁梧,做事说话礼貌却又不失威严,颁布的政令除了对“巷里人”格外严苛以外,其他的都深得民心,是个不错的执政官。
此时他正站在市政厅的楼前,带着大批的政府要员,还有两位手执法杖的白衣主教,盛装列队,像是在迎接什么人。
“这是三天前的视频。”奥巴斯说道,“有一支军队,奉命进驻赤陵川。”
“军队?”安辰羽有些疑问,“要有战事发生么?为了对付反抗组织,赤陵川本地的军力还不够?”这是难以置信的问题,反抗组织再怎么狂妄,在面对军队清扫的时候也不得不收敛羽翼,暂时隐匿行踪,无论如何,一群临时武装起来的流民,即使有再多的财力支持,其战力,也远远无法和正规的军队相抗衡,二者不在一个级别上。
“并不是因为反抗组织,换句话来说,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塞维斯供奉院也未免太看得起这个小小的神秘领导者了,看看军队所属。”奥巴斯指了一下屏幕下方的字幕。
“曦夜。”安辰羽心头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就是曦夜,塞维斯供奉院所属,曦夜军团,‘黄昏’部队。”奥巴斯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缓缓地说:“曦夜军团麾下一共有五个部队,分别擅长不同的方面,‘黄昏’的主要任务是正面牵制敌人,擅长阵地战,攻城战,是曦夜军团最主要的战力,军员为标准配置五十万人,以‘天启’为主。”
“天启么……”安辰羽的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颜色,他不自觉的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这个令世人敬仰,却又恐惧的名词。
奥巴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就在三日前,一位大人物来到了赤陵川。”
FlyNote的画面拉远,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军服,披着猩红色风麾的男人,随着镜头缓缓拉近,安辰羽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的嘴角轻轻一扯,不知什么意味。那个男人的肩膀上,缀着金黄色的流苏,金黄色肩章两佩镶红色边饰,肩章底版上缀有两条红色细杠和二枚星徽。
中校军衔!
那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竟然已经是中校!
“杰拉梅沃夫·列维斯奇,陆军中校,‘曦夜’军团‘黄昏’部队208机械化师团的司令官,年龄三十一岁。”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安紫然已经刷完了碗筷,蹦蹦跳跳的来到安辰羽身后,指着画面中的人说道。
“对,你倒是很清楚嘛!丫头。”奥巴斯略有些惊讶地说。
“那可不,因为他很帅啊,所以我特意关注了一下他。”安紫然双手抱胸,自豪地说道。
喂、喂!你完全搞错了重点好么!安辰羽在心中无奈的叹息。都说女人是花痴的动物,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证实。
“当然,不如我们家小羽!”她猛地扑了上来,抓着安辰羽的头发使劲揉搓,知道他那头顶山出现了一个鸡窝。
“额,哈哈,是啊!”奥巴斯豪爽的笑道,“还不如老子年轻的时候英俊潇洒,想当年……”
“停!打住!”安辰羽急忙制止话题飘向千里之外。
他拉出一把椅子,“你老老实实的坐下。”
安紫然嘻嘻一笑,坐下来,手指把玩着耳畔垂下来的那耀眼的紫色发丝。
“大叔你想说些什么?”安辰羽问道。
“黄昏部队的一个机械化师团驻扎在了赤陵川城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而且,与政府近来对‘巷里人’那严苛的政策也有联系,这下城区,要变天了。”奥巴斯掏出了两个蓝色的本子,分别递给安辰羽、安紫然,“这东西你们收好。”
“是什么?”安紫然问道。
“遗落者身份证明。不过是伪造的。”
“干什么用?”安紫然搞不清楚,她和安辰羽都有东方平民的户口,与那些流民不同,他们有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权,不会受到如同巷里人那般的遭遇,而现在给他们的这两份证明,则是塞维斯供奉院所开具的,类似于塞维斯供奉院临时公民的证件。
在塞维斯供奉院的辖地内,有明确的等级观念,最下层的是奴隶,其次是巷里人,再次是东方平民,而后便是公民与贵族了,后二者有一个必须条件就是有遗落者血脉,也就是有塞维斯供奉院所称呼的“神的血脉”,他们的地位远远高于前三者。
“到时候你就会用到的,别问那么多了,我倒是希望你们俩用不到这玩意,不过现在也不必着急,我是未雨绸缪,那条命令还在审查阶段,要下来的话还得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吧。”奥巴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不过最后的那几句话他是嘟囔给自己听的,安辰羽和安紫然没有听清楚,正当他俩纳闷的时候,奥巴斯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冲他俩说道:“好了好了,我走了,你们这几天不要去上城区,那里频发暴乱。”
“嗯,慢走,奥巴斯大叔!”安紫然甜甜地冲他挥手告别。
安辰羽也点点头示意。
“小羽,你说,会发生什么事呢?”安紫然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不清楚,不过,看奥巴斯大叔的样子,还是不发生比较好。”安辰羽摇摇头,心中却陷入了沉思,他转身去拿自己的FlyNote,又搜索,找到了那个视频。
安紫然靠在他的身边,两眼盯着画面,随着FlyNote中的色彩变幻,映得她那瑰丽的紫色瞳孔中闪烁着华丽的光芒,画面中,无数的黑衣军人全副武装的站在城外,手中的枪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凛冽的寒芒,令安紫然的心中惴惴不安。因为保密需求,新闻画面中只显示了军队中的小小一部分,而且真正的核心部分完全没有被允许拍摄,但尽管如此,安紫然透过屏幕,仍然能够感受到军队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道的杀伐之气,那是经历了无数血与火的洗练才铸就的铁血军魂。
在战场上,这种钢铁般的意志能够让敌人恐惧,可是当他们的枪口对准自己时,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呐,小羽,要打仗了吗?”安紫然轻轻的问。
“也许吧。不过那跟我们没有关系。我只想在这下城区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那些辉煌啊、荣耀啊什么的,都和我们没关系。”安辰羽的视线闪烁了一下,微微则过头去。
“是啊,要是那样,就好了……”安紫然温柔地笑了笑。
安辰羽没有答话,他沉默着。
是啊,要是那样,就好了。
你做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他盯着画面中的那个男人,心中这样说道。
金黄的流苏在风中飞扬,耀眼的星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在安辰羽的思绪中缓缓被压下,扔进一个角落,那片阴暗的,他已经决定再也不去触碰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