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一,天气一天比一天更暖和了。书瑶常常带着孩子到广场、树林里、草地上玩耍,看着她跑来跑去可爱的样子,书瑶常常会想,她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就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小方晴这段时间学会了不少词组呢,“爷爷、奶奶、抱、吃、走、给、要、拿”这些音节都能准确的发出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了。
今年的雨水来得较往年要早一些,五一前后就陆陆续续的下了几次雨,而且都不算小。妈妈打电话说草已经较往年更早的返青了,这样就好,羊吃得饱了,爸爸妈妈就可以少费点力。记得2009年的夏天大旱,她家的羊死了好几十只,那惨像,到现在都历历在目。不过,几家欢喜几家忧,牧区人民是好过了,街上的老旧土房却被淋得够呛,要是再下雨,恐怕就有危险了。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一过端午,雨真是不约而至,一连下了一整夜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上午县里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所有机关单位都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全部工作人员投身到防洪抗洪队伍中去。
下午一上班,杨局长就做了动员大会:“咱们这次防洪抗洪时间紧任务重,我呢,要到县政府去参与统一部署,不能在一线指挥大家的具体工作了。单位里的具体事宜交给曹越曹副局长主持,希望大家发挥忘我精神,一心投入到防洪抗洪中去。下面,就由曹局长来安排集体工作吧。”
“好,我来安排一下。咱们单位这次主要是配合五个社区安置危房居民,单位除了办公室外其他股站各负责一个社区,主要是帮助巡查危房、安置和转移居民,并及时上报所在社区的工作进度,办公室负责汇总。雨衣和雨鞋已经买好了,大家人手一套。看来今天的雨是停不下来了,大家晚饭时回家穿得厚一些,作好夜间巡查的准备,我们晚上七点准时进入社区。”
“啊,还要熬夜啊?”
“就是,不是说咱们只是配合嘛,又不是主要负责单位。”
“这雨没准儿一会儿就停了呢,咱这里都几十年没用防洪抗洪了,这次也不会下得太大吧?”
大家在台下窃窃私语,互相传达着对熬夜下社区的不满情绪。
“大家也不要有怨言,这是特殊时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出了事谁负得起责任?!再说雨这个东西是由老天爷控制的,我们谁也没办法叫它停下来。各股站对应的社区我已经分配好了,秘书现在就发下去。这次行动,我希望各个股站的负责人积极行动起来,以身作则,为大家做出榜样!”
听了曹越的话,大家都不再吱声了,默默地下楼去领雨衣和雨鞋。不过短短半年,曹越这个副局长已经当得有模有样了,当初如果上去的是书瑶自己,会不会也像她这样老练呢?答案不得而知,因为,这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有如果。
晚上七点,业务股的人都到了社区,书瑶、李姐、小陈、还有前年新考的公务员小范。四个人分别被安排在四个组里,跟着社区的人去排查。
街上低洼的地方已经蓄满了水,车过不去的地方,他们只能步行。很多巷道都还没有硬化,更是泥泞不堪,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扶着墙,以免滑倒。垃圾点的污物被雨水冲散了,飘得到处都是,塑料袋、卫生纸、包装盒以及烂菜叶子在雨水中打着转,散发着独特的气味,让人有些作呕。
住在PF区的人,大多是一些老弱病残和低收入家庭,有的甚至一贫如洗!这些房子大多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建的,年纪和书瑶差不多,有的甚至比书瑶还要大个十岁八岁。一直住在楼房里的人,很难想象镇上还有这么贫苦的一群人,他们一辈子没搬过家,就挤在这又小又破的土房里。
书瑶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八十几岁的老爷爷,他们去的时候,老人家正在屋顶自已垫土。他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看得让人胆战心惊!工作人员刚忙劝他下来,帮着把屋顶垫了一层土。进了屋里,一盏昏暗的电灯,家具很少,只有一个老旧的红躺柜(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常见的一种柜子,长方体,一般都是一对儿,用红漆染色,柜门在顶部),上面放着的电视还是14英寸的黑白电视,现在已经很难见了,堪称古董。地上、炕上大大小小的摆着好几个盆,屋顶上滴落的水滴落下来打在盆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此起彼伏。
“老大爷,今天不能在这儿住了,你看这雨也不停,怕你的房子有危险。”工作人员扯着嗓子高声说道。
“娃娃,你说的甚?”
“房—子—危—险—,我—们—带—你—去—宾—馆—住—!”和一个耳背的老人说话,每个字都得提高、拖长声音。
“娃娃们,你们回去吧,没事的,这老土房我都住了几十年了,就是**雨,塌不了!”
“不—行—,这—次—雨—太—大—,房—子—可—能—会—塌—!”工作人员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了,书瑶想起一个俗语:“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描述的内容虽然大相径庭,可是这情景,却是十分相似的。
“我老汉受了一辈子苦,什么都没挣下,就挣了这一个破土房,我得好好看着它,不能让它塌了!今天我先住在这儿,明天再转移吧,房子塌了我不怨你们。娃娃们,快回去哇。”
“你这老头,房子比命都值钱吗?必须转移,不能再拖了!”
“娃娃,你说甚了?甚也没听见!”
不由分说,两个小伙子架起老大爷就往车里走,他边挣扎边叫着:“我不走、我不走,我还要垫房呢,我走了房子塌了咋办呀!”
但是人老力单,还是被大家“押”到了宾馆里。
又到了一家,房顶已经有了明显的凹痕,估计是棱条短了。屋里一个打扮时髦的妇女正在涂指甲油,她一头新染的金发,超短裙刚刚遮住臀,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金戒指应有尽有,一副阔太太的样子。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书瑶怎么也没办法把她和这个破旧的房子联系在一起。看到他们进来,她忙起身让座,“又麻烦你们了,快坐、快坐。”
“耿姐,你这是又添了新首饰?是今年的新款吧?”
“可不嘛,刚买了个新手镯,这女人啊,再怎么紧着打扮也挡不住一天天变老哦!”
“耿姐啊,你这房子烂的不行了,不能只管打扮了,也得花点钱收拾收拾了,不然会出危险的!”
“修房子那是男人的事,我才不管呢,走,我跟你们去宾馆住去。”她倒是一点也不含糊,提起包包就出门了。
这都什么人啊,自己的房子快塌了,不管不顾,还有心思穿金戴银、描眉画眼,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没想到你们的工作还真不容易啊!”书瑶感慨道。
“是啊,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他们出危险啊。”
第一遍排查过来,把该安置的都安置好了,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回到社区办公室,书瑶的奶水开始发涨,两个**涨得硬邦邦的,一阵阵的疼。正好这时婆婆打来电话说孩子饿了,哭得不肯睡觉,叫书瑶回去喂奶。
“妈,我准备给她断奶了,她已经十六个月了,牙也长得不少了,早该断奶了,饿了就给她吃饭吧。”
“你又没什么事,多吃几个月有什么不好?要不然她哭闹的这么厉害,我怎么能哄得住!”
“我还没什么事吗?我每天都快跑断腿了!红霞那时候不是比我还断得早吗?”书瑶言外之意是说婆婆自己的外孙就行能哄得住,孙子就不行了吗?本来一直忙到深夜已经很累了,还被婆婆说成“没什么事”,书瑶气不打一处来。
当天晚上四点多,他们又排查了一遍,确保排除安全隐患。书瑶这次是真正的接触了各种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对于他们,真的不是一句“同情”能表达的,只希望国家能出台更多的好政策,能让他们幸福、温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