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楼房的房租到期了，同时书瑶的产假也要结束了，婆婆搬过来帮着看孩子，书瑶腾出一个卧室来给公婆住。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还有方正外甥的一些衣服玩具，连书房也被放得满满当当的。老人就是这样，用的再旧的东西都不舍得扔，当宝贝一样收藏着。
本来宽敞的房子因为多了两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而变得拥挤起来，小姑子的儿子刚两岁多，正是淘气的时候，家里常常被他翻得像是招了贼一样。女儿有时候正在睡觉，被这个小哥哥吵醒后不免大哭大闹，婆婆就训外孙，外孙也哭，一下子老的喊、小的哭，家里热闹的像戏院一样。
“咱家可真够热闹的，都赶上父母那一代的大家庭了！”晚上大家都睡了后，书瑶悄悄跟方正说。
“我也烦，但是有什么办法呢？红霞俩口子也是没办法，带着孩子也没法打工啊，妹夫兄弟五个，还有四个弟弟没有结婚，他父母哪顾得上给他看孩子，孩子只能让我妈给带。”
“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觉得我都快抑郁了，白天上班就够累的了，回到家里也不得清净！”
“再忍忍吧，秋天没准儿妹妹就把孩子接走送幼儿园了。”
“方正，我不是要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只是心里烦！”
“我知道，我也一样。”
方正的工作最近终于有了一些眉目，不是因为工作好找了，而是迫于生活，他降低了工资要求，两千的也肯试一下了。经过几番比较，最终他选择了一个还算大的上市农业育种企业，暂时先做后勤，工资两千三。虽说比在公安局当司机的时候工资高了一点点，但企业用人和行政事业单位完全不一样，恨不得把每个人都掰成三个使唤，而且制度很严，迟到一次扣五十！
“过几个月等小方晴断了奶，就再让你爸妈给你生个小弟弟和你玩儿，奶奶一起把你们带大。”
婆婆看似跟小孙女说话，但几个月的孩子能听得懂什么呀，还不是说给他们夫妻俩听。书瑶心里有些不爽，心想婆婆这是把儿媳妇当生育工具吗？一个刚生下倒又想着再生一个，要是方晴是个男孩，她肯定不会这么催了吧。再说政策也不容许呀，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计划生育了，难道她会不知道？这不是专门让人不舒服嘛！但是她又不想说什么，方正因为工作的事这段时间已经焦头烂额了，自己不想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都是婆媳是这世界上最难相处的人，书瑶这回算是见识了。倒不是说自己和婆婆有什么间隙，本来就来自两个家庭，以前从未一起生活过，现在突然住在一起，怎么能马上融洽？再加上老人们“贪财怕死不瞌睡”的共性，使得相处难上加难。公婆每天晚上九点多就要洗漱休息，小夫妻只好把正在看的电视剧声音放到最低；老人每天六点半就起床了，而那时书瑶和方正睡得正香，总会被他们来来去去的声音吵醒，这样一上午上班都觉得没精神。
一天晚上十点多了，书瑶和方正正在看热播的《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看到精彩处，俩个人不由得叽叽咕咕的笑起来。
“方正，怎么还不睡啊？都几点啦！”婆婆的嗓门一项是超高音，半夜里突然这么一嗓子，把书瑶和方正都吓了一跳。
“才十点多，妈。”
“你们不是老说上班累，还不早睡，早点睡就不累了嘛。”
“知道了，妈，正看了半截，看完就睡。”
“哇—”小侄子被吵醒了，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方正用手捅了捅书瑶，“要不关了吧！”
“正看得起劲儿呢。”书瑶眼睛盯着电视，没有要关的意思。
侄子的哭声更响了，“看看你们，三更半夜的，把孩子都吵醒了，不就是个破电视嘛，有什么好看的！”
“哇—”方晴也醒了，这下好了，两个孩子一起哭起来，方正没办法，只好起身关了电视，书瑶的火腾腾的窜了起来，她几步迈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方正站在卧室门口，愣了一会儿后才推开门进去，书瑶正给孩子喂奶，没理他。
“还是睡吧，看把两个孩子都吵醒了。”
“这是我吵醒的吗？还不是你妈的大嗓门吵醒的？！”
“谁吵醒的不都是醒了吗？有区别吗？”
“当然有！我就看个电视怎么了？我都把声音关了只看字幕，我上了一天的班累死累活的，晚上放松一下怎么就不行？！”
“不就一个破电视吗，又不是非得看，至于你发这么大火吗？”方正也急了。
“好，不看就不看，以后我都不看电视了，你满意了吧？这还到底是不是我的家？我连这么一点权力都没有了！要不你们一家人自己过吧，我不奉陪了！”说完，书瑶穿起外套，走了出去。方正并没有追出来，他还得哄哇哇大哭的女儿。
时值阴历六月初，天空乌黑一片，星星显得特别亮。书瑶一个人走在空空的街上，望着满天的星星，眼睛渐渐模糊起来，天上的星星再也不那么清亮了，在她眼里都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大片。走了很久，她坐下来，脑子里乱作一团，她感觉自己被困在原地，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囚笼笼罩着，看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她就那么呆呆的坐着，最后什么都不想了。突然好想吸一根烟，记得自己在大学的时候，每当难过或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吸一根烟，好像能把什么都忘记了。可是现在是半夜，超市都没有开门的，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能为力！
“这个死方正，他怎么不出来找找我呢？”书瑶在心里想着，夜深了，一阵阵凉意袭来。哦，原来自己跑出来的时候没带手机，他怎么能找到自己呢？
又坐了一会儿，实在太冷了，书瑶起身回了家，方正已经哄着孩子睡着了，她躺在旁边，一夜无眠。
自那以后，书瑶变得沉默起来，也不再看电视，而是吃完晚饭歇一会儿就去跑步，散散心要比待在家里强很多。自那以后，电视里演的永远只有三种节目：侄子爱看的动画片，婆婆爱看的养生节目和公公爱看的历史枪战片。
跑步是她从小学开始最热爱的运动，自从怀了孕，已经一年多没有跑过了。她又想起高峰老师，想起小时候在四姨家发生过的各种事情，那真是一段难熬的岁月，人就是这样吧，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烦恼，好像只有不停地困惑着、烦恼着才能让人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端午节放假，妹妹妹夫回来看孩子，那几天当然也要和他们挤在一起，书瑶每天一下班，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门口横七竖八摆了半屋子的鞋，散发着各种奇怪的味道。虽然那段时间婆婆为了给自己的女儿进补，天天都是大鱼大肉，可书瑶总是吃不下，反而一天天的瘦了下来。这种状况方正当然也是能看出来的，但是他也没办法，妹妹妹夫一年才回来两次，每次回来住一周左右，忍忍就过去了。
“妈，秋天我把宝宝带走吧，让他去上幼儿园吧，在这儿太麻烦哥哥和嫂子了。”
“可是宝宝秋天还不到三周，上幼儿园多受罪啊。再说了，一个小孩子能吃喝多少，有什么麻烦的，是吧，书瑶？”
“哦，就是，还是让孩子明年再上吧。”
“你看看，你嫂子和我的意见是一样的，我早就说孩子明年再上幼儿园也不迟，你哥哥嫂子都可喜欢宝宝了，他在这儿还能哄着妹妹一起玩，还能帮的上忙呢！”
书瑶笑了笑，表示赞同婆婆的说法，可是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能帮的上什么忙呢？本以为秋天开学就能减少一份吵闹，看来又是自己一厢情愿，可是婆婆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己还能说什么呢？要是不同意，显得自己多么心胸狭窄，连个孩子都容不下，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
生活依旧闹哄哄的，像是永远也没个尽头，这困惑，像一个无形的网，要怎样才能挣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