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那么静悄悄的恋爱着,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老师和同学的目光,那时候的高中生还很保守,不像现在连小学生都敢公开恋爱。学生们都是地下恋情,有时候逃晚自习到后花园约会,但他们却一次也没有,因为罗宇阳是跑校生,只上两节晚自习就早早回家去了。
书瑶常常幻想着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一定很美妙吧?有时候他们会心照不宣的把手放在桌下拉拉手,不小心被后桌胖女生和一个男生看到了,那个男生倒也没说什么,胖女生非要求他们请客才肯保密,于是他们四个叫上王铮又在一起吃了火锅。王铮知道后大骂他们两个不够朋友,居然没有告诉他,以致他这么晚才知道。
“库房”里到处都是人,虽然他们是同桌,但想说个悄悄话都不容易,于是他们一来一去地就写小纸条,书瑶觉得这样更浪漫,更有情调。
“我爱你,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罗宇阳递过纸条。
“我也是。”书瑶就写在他的纸条上回过去。
“你也是什么?我想听你说。”
“我也爱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恋爱中的女生总会问这个问题吧。
“当然会了,我很开心,我想吻你!”
书瑶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要答应他吗?可是自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沉默了几分钟,罗宇阳小声笑着说:“别为难了,我逗你呢。”她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们就那样甜蜜的享受着彼此的爱恋,有时候上课会走神,听不到老师在讲什么,虽然那时他们都已成年,心里明白学习和高考的重要性,但就是停不下来,舍不得放开对方的手。
天气越来越冷,而供暖却久久没有改善,晚上已经不能留在教室里学习了。每天早自习,教室里都冷得像冰窖一般。实在太冷了,学校做出下周放假的决定,书瑶翻了翻日历,今天是12月26日,阴历11月23日,本来每届初三和补习班都是过了腊月23才放假,今年提前放假一个月。书瑶满心不愿意,花钱来补习,却要少上一个月,这对高考多多少少一定是有影响的。明天是2002年的最后一天课,放学后书瑶买了一张贺年卡,她要提前祝他新年快乐,他们才刚刚恋爱一个多月,除了拉手还没有来得及更多的亲昵。她在贺年卡上这样写着一首自创的诗:
“阳光照射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却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
会不会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
一见你就想起我们的今天
直到永远
等待地老天荒的那一刻
你会不会还在我身边”
没写抬头、没写落款、没写时间,当她把这个贺卡交给他的时候,他看了很久,然后对她说“谢谢你,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呢。”
书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出这首诗的含义,他一向都粗线条,不是心思细腻的男生,其实它是一首藏头诗,写的是“阳,我会一直等你!”
之后,她便收拾回家了,家里正是“保羔”时节(保羔即羊生产后,牧民通过各种方式得以提高羊羔的成活率),父母忙的团团转,虽然他们让她只管学习不用帮忙,可她真的不忍心,还是帮着做饭、打扫,再加上快过年了,家里旳墙需要粉刷,被褥需要清洗,玻璃也需要擦干净,书瑶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她心里常常想,城里的孩子一定在家里抓紧复习呢,自己肯定和别人落下了,但是没办法,谁让她是牧民的女儿。
那个年,她们全家过得并不是很开心,因为这一年,他们姐弟俩一个辍学一个落榜,这对家里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在思念中等到开学,一看到罗宇阳书瑶就激动起来,好像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可是他却只是望着她,对她淡淡地笑了笑,就开始整体复习资料做习题,一整天和书瑶说的话没超过十句。书瑶心中生出无数疑问:他是怎么了?对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漫不经心?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好想问问他,但她还是忍住没开口,她等着他自己说出来。可是四天过去了,他好像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只是一味的低头学习,一放学就背起书包回家了。书瑶的疑问越来越多,她强迫自己不要乱想,明天就是情人节,或许他会送个礼物给她吧。
“今天可是情人节,罗宇阳你没什么表示吗?”
“这都快高考了,哪还有那么多闲情逸致,以后有的是时间过情人节。”
她再也读不懂他的想法,好像他们已经疏远了不再像从前,她苦苦挨到放学,逃也似的跑到后花园,任眼泪不争气的滑落,打痛了她的心。
不知从那天起,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开始议论一个话题,那就是骇人听闻的SARS,俗称非典型肺炎。先在广州兴起,很快传到了北京,据说内蒙古也发现了,三月下旬开始,各学校纷纷放假,但他们校长称为了高考暂不放假,只是要封闭学校,不准住校生离开校园。
校园里没有小卖部,听了这个消息,住校生一窝蜂涌出校园买了好多东西,主要是吃的,牛奶、面包、方便面、水果等等,书瑶也买了一大包。接下来就是每天量体温,一发现有人发烧赶忙隔离起来,一天给教室喷两次消毒液,教室里永远都是那股刺鼻的味道,学校给师生统一配备了六层的防护口罩,上课时也要带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消息,说是板蓝根可以预防SARS,瞬间整个城市所有药店的板蓝根被分分钟一抢而光,价格也一路飙升,6元一包的板蓝根卖到了50元。书瑶没买,她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事儿,甚至觉得就是哪个制药厂商的故意炒作。
4月1日是愚人节,喜欢恶作剧胖女生下午放学后给罗宇阳家里打电话,说党书瑶从双杠上掉下来摔伤了,他没顾上吃饭就匆匆赶来,这让书瑶心里又有了一丝暖意。
苦撑了没几天,最终还是放假了,学校让学生自己做模拟题,完了在电视里远程讲解题目。一宿舍的人望着一大堆吃的发起了愁,40天假后,食物就会过期坏掉,带回家又太沉,于是她们决定尽量吃到肚子里去,实在吃不完再带回家。当天下午她们都没有吃饭,使劲往嘴里塞,直至再也吃不。
牧区没有有线电视,收不到学校的远程教学,书瑶有不会作的题只能自己翻书查公式,实在搞不明白的只能放弃。家里的骆驼正在下羔,爸爸的精力全放在了骆驼上,家里的羊倌又因其母亲病重辞职了,妈妈一个人又要放大羊又要管小羊,书瑶实在看不下去,只好白天给家里帮忙,晚上挑灯学习。昏暗的灯光下,书瑶着急又无奈,她感觉从未有过的身心疲惫,别的同学可以听课又能整日学习,自己一定落下他们一大截了!赶着羊,她第一次觉得这广袤的天地间竟容不下她一颗难过的心,她的泪一次次湿了眼眶。
假期过去快一个月时,书瑶突然晕晕乎乎的发烧了,家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要知道这是非常时期啊。爸妈不放心,要送书瑶去医院,可倔强的她坚决不同意,她怕被隔离起来误了高考,这一年,她已经误的太多了。虽然她认为自己只是急火攻心患上感冒,但还是主动把自己隔离到西屋,独自居住、独自使用餐具,她怕万一自己真的感染了SARS再传染给爸妈。后来想想,那时候自己真的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好在吃了几天感冒药后,她便完全恢复了。
过了五一长假,他们才又复课,这一年的补习,他们只上了五个月的课。按学校要求,疫区来的同学都要被隔离起来,她的宿舍就有一个女孩遭遇了这种“特殊待遇”。罗宇阳和别人换了座位,从此之后,他们便很少再单独交流了。书瑶虽然满心疑问,可是再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她又拉了那么多课,已经顾不得多想了。
2003年,这个年份着实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因为对她来说,误了的不光是学习,还有刚刚开始就匆匆结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