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征杀声又来了,漫过安静的云邺,由远及近的是纷乱的马蹄声起,空中挥舞着的闪烁银光,是将士们的利器。
被吵得无法入睡的孙老员外起身套上衣袍,乘着微凉的夜风,上了高城墙,来观望这再次来临的军队。
犹若称王,君王般的俯瞰。
这漫天的云蜳穿透铁衣钢甲,将过往的军队撕得粉碎。
“大人,放任这些虫子不管么?”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这些人可都是皇庭派往前线的战士,死在这里迟早会引起注意的。
孙邺已是毁了半张面容,盘踞在右脸上的虫子嘶鸣着,裂着嘴冲那人尖叫,“无妨,楼主说了,要养好它们。”
曼舞的腾蛇飘坠上城墙,吐着蛇信子张狂的望着城下的战场。
已经是第四次了……
从岩陵来的战士,在南部的一角成了虫子的口粮。
他们,本该是死在沙场上的英雄。
……
第二天的晨露滴在了顾凉川的头上,是兴奋的眼眶发黑的许安若取来的嫩叶,她欢喜的扯着他的臂膀,支支吾吾的指着窗外。
无奈只能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
透过窗棱,看到是金甲战马,带着锋锐的佩刀。
神武府的玉佩……
亲卫么?
怎样的战事用得着这些亲卫出征呢?
“好帅好喜欢。”身旁的姑娘喜不自胜。
“知道了。”莫名的有种无名火,不耐烦地回答。
许安若把这归于起床气,她歉意得又给他盖上被褥,翻身给他裹了个严实。
……
本来的计划是漫无目的的四处游玩,可现在的状态仿佛有了目标,朴素麻衣加身的相师大人牵着她来到一间充满现代感的店铺前。
许安若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店铺,百忧堂。
琉璃窗里端坐着读书的少年,似乎早就知晓般抬头看向他们,带着莫名的敌意,却是迎着他们进门。
“我来是为了那只虫子的消息。”相师开门见山。
“你需要的,都给你了。”少年回答。
“那么请问,是从何处得到的呢?”顾凉川问。
那少年不耐烦地摩挲着手里的剑刃,“我怎么会知道,那虫子遍布各地。”
“所以说,你师父手里不止这一只虫子?”他听得清楚,又要问的明白。
“师父在两个地方见过这虫子,他烧了一座孕育虫子的山,又遇到了生云蜳的盘山大树,取了几只试验方才发现这种虫子是砺剑的奇物。”他解释,“你手里的那只,是在往擎天山去的路上捕获的。”
“南方么……”顾凉川沉吟,又是想到那日莫名的阻隔,忽然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他抬手告辞,扯住许安若的手要走。
“慢着,相师大人。”贺子鸣把铜剑放在桌上,“我们不如聊聊另外一件事吧。”
“什么事。”顾凉川转过身,看见他饶有兴致的笑。
“难道相师大人看到清晨出城的军队没有感到惊讶?”贺子鸣问。
顾凉川变了面色,“你推演我?”是厉声质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被顾凉川冷呵的少年波澜不惊,“果然还是不理国事么?”
“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你管不着的。”顾凉川皱着眉头,“不过我确实对清晨所见感到好奇。”
“那是亲征羿蜃的韩神武的亲卫。”他挠头笑着,“往南的路莫名的险峻,前方战事不断,已经是第四封信笺了,也已经去了四次的援军。”
“怎么?”
“无一回应。”
事情看起来不容乐观,小小的蛮夷之地,居然能拖住神武将军一年之久,甚至说轮到如今亲卫上阵,其实都是在说明,这小小的地方的神秘性。
“所以贺小兄弟是来鞭策我去战前助那韩神武么?”顾凉川问。
“我只是在告诉你你的责任。”忽然来的生气,吓到了许安若,那少年握紧了拳头。
顾凉川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他。
“你这种人从来都不记得什么责任。”他低沉着,眼角有着一抹湿润。
“不相干的事。”顾凉川转身,扯了扯尚还未能理解的许安若,“走吧。”
“所以你就杀了她?”贺子鸣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着。
关于所谓的她,是那位滞留沙场的女孩么?
本该遗忘的不好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我是没有救了她……”相师的心情变得低落,“本可以救了她的。”
“所以呢,天生自傲?!”贺子鸣抬着眉目,然后是咄咄逼人,“在我看来你那惊世一战狗屁都不是,你从来不在乎与你不相干的人命。”
“为了弥补我屠了那皇城三百余人。”顾凉川呢喃。
“可偏偏如此,奉命活捉王侯的将领因办事不利被削了头。”
“不与你谈,疯言疯语。”顾凉川抬脚迈出。
“南疆的战事还是希望你能有所关注。”身后,是少年的叮嘱。
……
“侗观……”床榻上的公主额头烫得发红,闺房里兄长急得坐立难安。
“黑暗的幽邃的光……”又在梦呓。
然后她抬起手臂,向嘴巴装作递水的模样,“酒?”
她竟是迟疑得笑了,“登徒子……”
……
走出来的顾凉川沉郁了好大一段路途,带着她上了酒楼。
“我可能不会陪你赏山赏水了。”其实满是亏欠。
许安若愣愣地看着端坐在面前显得举措的顾凉川。
“我要去南疆。”他解释。
“要去看看战事么?”许安若轻声问,“你大可以带上我。”
“你不能去。”他武断打消了她随行的想法,“我会通知长风来接你回去。”
“……”许安若觉得是时候作用女孩子必杀技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强忍着痛当着他的面掐紧了鼻子,等着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溢。
“你要留我一个人在那个鬼地方啊?!”她气愤不满的提高声调。
……
云上有突翔与风相并行的信鸦。
经过漫天飞舞的小城变了方向。
似乎有万千的食粮在空中曼舞,它尖声厉鸣,带着神武亲手写的回禀,冲入云邺。
云邺南部有座不小的山。
是献祭的山。
山那头是浴血着的战役。
满天飞的箭矢穿透一个个战士的胸腔,溢血倒地。
满脸风尘的将军提着羿蜃蛮族前锋将领的头颅高声呐喊汉州的名号。
身后是绷直的长枪靠着。
前路漫漫,后方没有联系,让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少有了疲惫感。
他望着又涌上的敌人,高声大喊:“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