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行渐远,夜幕渐渐浓厚黏稠如墨。
一间小屋中,点了一盏如豆一般的油灯,影子投射在宣纸糊上的厚重窗户上,拉出一道细长的黑影,几人交头接耳,影子也交缠在一起,似龟蛇交-合,满是杀机。
四眼儿坐在交椅,光秃秃的大脑袋像个大球胆一样,反射着像啤酒瓶子一样的亮光。一个尖尖的鹰嘴鼻子,鼻尖快要触到上嘴唇。下嘴巴蓄着一撮四寸多长的山羊胡子,穿一身宽宽大大的绸缎褂子,衣服上画着一只老鹰,振翘着双翅,单腿独立,爪下抓着那块峰顶的巨石,野凶凶地俯视着山下!两只水泡泡似的牛眼瞪得像铜铃,听着手下人的争争吵吵,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忽然他站起身,用力的一拍桌面,桌上的酒杯高高跳起,争吵声戛然而止,一个个心悸的望着四眼儿。
四眼儿那张略显狰狞的脸上,带着狠辣的表情,见手下众将望着他,冷声说道:“我话先说在前边,要是今晚有人胆敢玩女人、喝酒、赌色子过了误了大当家的大事,那别怪我心狠手辣。”
众人一阵大骇,他们实在想不出,究竟要做到什么样,才算是四眼儿的狠辣,不过显然的是,他们不敢轻易的越过四眼儿的底线,要知道他的狠辣已经在他们心底重下了梦魔。
见众人那表情凝重,心底略显得意,四眼儿端起大公碗“咕噜咕噜”地将一碗白酒灌入腹中,“啪”了一声,瓷碗丢在了桌子上,众人的心砰了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四眼儿轻轻敲击着桌面,那狭长的眼线扫视着众人,吐气说道:“很好,都长个心眼子,别让人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否者都得死。”
说完,他似乎觉得众人心神绷得太紧,微微一笑道:“都别板着个脸,心事太重,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都笑一笑。”
嘿嘿!嘿嘿!众人嘴角扯了扯,笑容十分勉强僵硬。
看着众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四眼儿暗笑不己!当年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现在我所说的话,你们不得外传,若是外泄了,提头去见大当家的,呵呵!可能我们都没机会见到大当家的了,要想把吃饭的家伙什儿留住,就把嘴闭紧点!事成之后,女子票子房子通通都有,不会亏待你们!”。
二榔头将胸口拍得“呯呯”响,咧嘴笑笑:“知道四爷,小的我还没偿够人间极品’寡妇之乐呢,才舍不得死呢!”
哈哈哈!众人附和大笑!四眼儿平压着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好了,我们此次下山是因为有一个不长眼惹毛了我们的大当家,我们虎头山什么时候被别人欺负过?哼!”
青皮两只腮帮子激烈地抖动,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的,怒气冲冲说道:“四爷,杵我们当家的霉头,不剁了他,别人还以为我们虎头山好欺负!”
“就是!妈了个蛋,操家伙****’姥姥的!”其他人附和道,场面杀气凛然!瞧着比被死了爹妈嫖了媳妇还气愤的众人,四眼儿眼中一丝狡黠一闪而过,对此时的士气十分的满意!断了两根指头的手掌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吵什么吵,妈了个逼的,都给老子肃静!”
此时众人也被四眼儿的风云变幻吓住了,眼前这位四爷真他’妈的难侍候,杀心勃然,可是想到四眼儿的狠毒时,所有的愤怒和不满只能留在心里发酵!把头都埋到桌子上,一脸的畏惧之色!场面一片死寂!
四眼儿:“好了!各位兄弟都受过当家的恩,到时候动手,看我的眼色行事就行!”
在虎头山上青皮的地仅次于四眼儿,青皮也是额虎心腹,也不畏惧四眼儿,反而隐隐有跃四眼而居上的心思,“哈哈!四爷,我们要剁谁啊?能和众兄弟说说吗?都是自家兄弟!兄弟们刀下都不收无名冤魂!”
二榔头笑呵呵道:“是啊,四爷,砍死了他,总得让兄弟心里有个底吧!”
众人望眼睽睽注视着四眼儿!本来四眼想收到信息时,才吐出具体,以防节外生枝,不过此时瞅着众人的求知心,若是不说出来,反而人心浮动,斟酌利弊后,四眼儿站了起来,眼光将众人扫了一遍,中指敲着桌面说道:“今天下山只为杀两人,一个是徐家庄的一个毛头书生,另一个就是……!”
四眼儿停顿了一下,眼光打量了一圈四周,余光瞟了一眼青皮!看见四眼特意瞟见自己,青皮两脚微微颤抖,后背沁出了冷汗,生怕四眼点出那个人是自己,毫不疑问若是四眼儿说白额虎想干掉自己,他必定当场被剁成肉沫,只是他死活也想不出自己那里惹了白额虎不高兴!
看着青皮额头上沁出黄豆大小的汗珠,四眼嘴角上翘轻蔑地心里冷笑不己!悠悠说道:“二榔头,你去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接近!”
“好嘞,四爷!”二榔头拱手回道,便跑到门口去盯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今晚大当家要我们……”
…………
…………
月明星稀,别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寂静的夜色,偶尔一阵夜鸟或野兽的叫声都能在山谷中传出去很远。但有一处地方却与别处不同,那就是四眼老黑等人埋伏的伏龙谷。伏龙谷是徐家庄通往府城的必经之地,虽说是谷,全长也不过一百来米,四周耸立着几十米高巨石,似摩天大厦仰面压来,高得像就要坍塌下来咄咄逼人。山巅上,密匝匝的树林好像扣在绝壁上的一顶巨大的黑毯帽,黑绿从中,岩壁里蹦蹿出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快出了谷口时,便是一边断崖与湍急的河水,另一边是一人髙的赤石垣!地势险恶,经常有不熟悉地形的行人在这谷口命丧黄泉!
此刻伏龙谷葱绿的树下,栓着十几匹正用蹄子踢地的肥膘马,马嘴都被套上了马嚼子,鼻子里时不时打起响鼻,几个提着钢刀的大汉目不转丁地注视着伏龙谷的风吹走动,生怕有一只苍蝇从眼皮底遛走!从接到消息,四眼与老黑一行十几个人就在伏龙谷埋伏着,可是已经一个时辰了,连一个鬼影都没有!众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四眼儿听着在耳边“嗡嗡响”的蚊虫,眉间也是露出烦躁!青皮挺着个白花花的肚子,左拍拍右拍拍,蚊子还是王八看绿豆瞧准了他,“老黑,你收到的消息准不准啊?这鬼山谷里蚊子比他娘的苍蝇还大!咬死我了!”青皮是白额虎的心腹,素来不把老黑当回事,时常抱怨与责备老黑,只是却不敢过分,毕竟老黑的资历在那里放着!
老黑乐呵呵道:“青皮,俺老黑也不想弟兄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喂蚊子受那罪,消息我也不知道准不准,是当家的内线传出来的!”
青皮:“…………”
其实不是老黑的消息不准,是徐宇人马在过安榄渡口时,耽误了一些时间误时了!
一匹马车在狭窄的黄土路上扬起一溜土尘,披着星光,一路朝着徐家庄方向疾驰,马车上的两人一脸的风尘,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黄尘盖住的快要看不出是原来颜色的青色的长衫,坐在马车右辕的一个青年脸色蕴怒阴沉得可怕!他们坐下的马已经是浑身如同水洗了一般,但是旁边那人还是不住的用马鞭在抽打着坐下马匹的臀部,丝毫没有爱惜马匹的意思。而且奇怪的是飞速的马车总是能巧妙地避开石头!
这里离徐家庄只剩下十多里的路程了,只要出伏龙谷之后,就算是入了徐家庄的地界了,可是这会儿他们俩人丝毫没有减速,至于坐下的马匹能否承受得了如此的狂奔,就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了,马车辕上的人忍不住还是骂了一声“大哥,回去我们就剁了徐老三那狗娘养的!”
“回去再说!”
虽然坐在马车之人冷冷地回答,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在朝着前方道路两侧观望着,眼神中充满了警惕的神色,也可以说是十分紧张,似乎是在担心什么一般。
举目望去,虽然是一片黑膝的山林,耸立在谷顶的巨石,依然如从前一样,咄咄逼人!眼看前面就是山口了,到了山口之后,就是一个小山村,到那里就安全了,马车上的徐宇俩人稍稍的放松了一些,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面前的路面上突然间扬起了一根绳索,当周康看到的时候心中大惊,慌忙想要带住马缰,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小心!”徐宇大喊一声!
马虽然已经跃起,但是显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前蹄还是绊在了这根绊马索上,疾驰之中的马根本收不住脚步,悲嘶了一声之后翻倒在了地上。
套在马脖子上的马车辕由于惯性急速从前冲去,重重地砸在马脖子上,听得马脖子发出了一声脆响,老马白眼上翻,鼻子喷出鲜血,软绵绵地傩在地上!马车厢也狠狠地砸在路边的巨石,翻滚了几圈,掉在距离谷口地面几十米深的断崖下,摔得粉碎!
十来个衣衫不整,脸带刀疤的人从路旁的一从荒草丛中伸出了脑袋,看了看道路两端没有发现再有人迹,便鱼贯走了出来。
一个黑脸汉子手中提着一把打磨的寒光闪闪的钢刀,率众走出来之后,先是瞥了一眼脖子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老马,和断崖下,奔腾呼啸,声振谷间,江面形成无数漩涡,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令人惊心动魄的江水,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四眼青皮从这里摔下去要是不死,除非阎王爷不在家!我们回山寨交差了吧!”
四眼两只牛泡泡眼笑眯成了一条缝,笑道:“老黑,你怎么知道他死了?要是他不死呢?怎么办?”
“四眼,你何时听见过从这伏龙谷断崖摔下去还有活命的?”听着崖下怒吼着挣扎向东流的江水,老黑很是不屑!就在这忽然一丝可怕的念头和脑满中一闪而过!他掩人耳目地向陈二狗眨眼示意!见到陈二狗与铁蛋悄悄地往人群后面退时,他心思稍定,问道:“四眼,你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四眼儿又说道:“老黑,你不愧是山寨上杠把子,一语中的,怪不得老洛那傻子对你死心塌地!只是不见到尸首,怎么知道那人是死是活?黑二当家的,这次劫道你是来替陈二狗将功补过,麻烦你下去找一找那倒霉蛋的尸首,好让弟兄们回去向当家的交差!”四眼手提差鬼头大刀,刀刃斜45度向上,青锋正对着老黑!只要老黑敢轻举妄动,毫无疑问,他横刀来一个横扫千军,立马横劈了老黑!
“哈哈!你回去告诉白额虎他这是在自毁长城,那件事的真相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老黑仰天长笑,只是声音却是充满了沧桑无奈!
“废话少说!老黑拿命来!”四眼儿腾跃而起,刀刃泛青色的鬼头刀,直攻老黑的下盘而去!此时青皮一根狼牙棒也向老黑胁下偷袭而来!此时的老黑一边是石壁,后面是奔怒的江水,前面的生路都被四眼与青皮死死封住!除非他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必定血溅当场,青皮的偷袭老黑心颤大惊,就在那千钧一发一刻,老黑抓住石壁突出一块石,双脚用力一蹬,瞬间将身体拉向了上空!四眼的刀尾追而来,削掉老黑的鞋子,“锵锵当”狠狠地劈进石壁,一时火花四溅,青皮见四眼横刀不中,瞬时怒火中烧,一根狼牙棒迅速向悬在石壁上的老黑脑袋“呼呼”挥去!
就是在四眼老黑几人刀光剑影激战不己时,二榔头等人也在围攻陈二狗两人,可怜二狗两人才十几岁血气未成,被二榔头六人逼进谷口的一个几平方的山岰里,只能据守有利地型苦苦支撑!几个回合下来,稚气未脱的两人已经口喘粗气,脸色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