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没有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牛高马大的大罗将。
她流露出的奇怪眼神让大罗将很不自在。那是一种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你感觉不太对的眼神。
“嫌给的钱给太少了?”
大罗将笑容转冷。他回头招呼身后的另外两名罗将:“你们身上还有钱吗?有就拿出来。”
二罗将和三罗将各自拿出了一张贝叶软卡。二罗将的卡面值两百软紫金。三罗将的是三百五十软紫金。
三张卡一字摊开,整整齐齐的放在流苏面前那张矮桌上,泛着诱人的淡紫色光泽。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流苏还是没有说话,保持着高深莫测的沉默。
“还嫌少?”大罗将皱了皱眉头,感觉对方实在贪得无厌。不过现在形势比人强。刚才的一番做作,实在弄巧成拙。气势上没能把眼前这个花精压垮,却彻底得罪了她。现在有求于对方,也只好放低身段。
他正要再度加码,却看到流苏抽出了那张面额最小的卡,收进了手里。
大罗将板着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这么说,你答应了?”
旁边的另外两名罗将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我被你们无缘无故的打伤,这两百金,就当是你们对我作出的补偿,不过份吧?对了,那只倒霉的鹦鹉不算,那是四王子心爱的宠物,你们自己到金色统御大帐去找他解释吧。”
说完也不管罗将们的脸色有多难看。反正隔着面具,她看不到。
她从怀里取出另一张贝树叶卡。这张卡的尺码,比罗将们的大出近一倍,足足有两个巴掌大小。
这是一张面额达到了八百个标准单位软紫金的大片。
她将这张大卡放在桌面,连同之前的两张小卡,推到了愕然以对的三个罗将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只要你们安安静静的走开,不要再来烦我,这张卡,就是你们的。”
三个罗将一下子噎住了。
“如果不是......”大罗将俯视着花精,眼睛里一片阴翳。他声音低了下去,后面的半截话沉入水里,没有说出来。
“如果不是你们确实有求于我,现在就会杀了我。”流苏点了点头,帮他把话讲完,同时表示理解。
“其实,我并不是不能合作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后面的二罗将侧身过来,接口问道。在他指缝间,隐隐又有毒刺的光芒在闪动。
“用贝树叶卡来收买我?”
流苏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这可不叫合作。这是跟酒馆里的侍应,或者车行里的马夫打交道的方式。作为一个信使,我也经常用这种方法去搞那些想要的情报。但说实话,这种招数实在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侍应和马夫?他们卖一辈子的小道消息,也卖不出桌上随便一张贝树叶卡,一个零头的价钱。”大罗将不耐烦的说道:
“合作无非是各取所需。既然我们提供的东西,你根本不感兴趣。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你们可以猜一猜。”
回答她的,是压抑的沉默,冰凉的目光,还有二罗将来回捻动的手指。
“好吧。”流苏无趣的摆了摆手:
“你们知道,我是个信使,而且是个女信使。作为信使,我一直以来的任务,就是为查德他们收集情报。而作为一个女花精,你们知道女花精最喜欢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好吧。其实,我们跟人类女性的爱好差不多。
“还是不明白?看起来你们真该多一些了解你们自己种族的女性了。
“女人最喜欢的,当然是八卦了。你们不是经常称呼自己种族的女性为八婆吗?”
听了她的唠叨,三个罗将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罗将试探着开口道:
“你是说,你想找我们八卦?”
“答对了。”流苏终于笑逐颜开:
“你们总算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可以把你们想知道的信息告诉你们,让你们这一趟充满爱心的来访不至空手而归。但是作为交换,你们也要把我感兴趣的信息告诉我。”
说到这里,花精的笑容微微有些黯然:
“因为我也想从你们那里,了解一些事儿。”
罗将们相互用目光交流了片刻。
“可以”。二罗将终于点头道。
“很好。那么我们就定下游戏规则。接下来,我允许你们询问任何问题,只要是你们感兴趣的,只要我知道,我都会给你们一个毫无保留的诚实答案。
“当然,我不能保证我的回答一定会对你们有用,但我可以保证,我的回答一定是诚实的。而作为交换,你们每问我一个问题,就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必须以同样诚实的态度。
“当我们任何一方再无感兴趣的问题想问时,游戏就宣告结束。另一方绝不允许死缠烂打下去。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合作,这就是我定下的合作规则。你们现在决定吧:要么遵守,要么离开。”
“很公平。”二罗将点了点头:“不过,怎么才能确保我们给对方的答案,没有欺骗或者隐瞒呢?”
“这很简单”,流苏微笑道:“别忘了,我是个信使。”
说着,她变戏法般从怀中取出一件高不盈寸,造型精巧的器物,放到了桌上。
那是一盏带着盎然古意的灯台。灯台通体骨白,锥形的底座上布满了楔形的古魔伏坦文字,一眼望去,像是密密麻麻的蝌蚪。矗立在底座上的短短灯身,长度与食指的一截指骨相当。灯身的顶端,托着一个被邪术缩小的婴儿颅骨。
眼珠大小的颅骨,仰面朝天,像是在无声惨笑。裂开的嘴里,吐出了两条乌黑的蛇形灯芯。
二罗将瞳孔一缩:“诚实之颅?”
“只是仿制品,有使用次数的限制”。
流苏示意三名罗将围着矮桌坐下:
“看来你们认识这个东西,那它的作用我就不再解说了。这件仿制品本来一共能使用五次,之前已经被我使用过了三次,也就是说”,她指了指灯头上那两条弯弯扭扭的灯芯:
“留给我们的,只剩下两次了。不过也够用了,如果你们能遵守游戏规则,跟我坦诚互待的话......”
“我不太明白。”大罗将望着这个仿制的诚实之颅,微感茫然。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二罗将回头向大罗将解释道:
“诚实之颅,也就是桌上这件东西的原型,是古代魔伏坦的法器。”
说到这里,他神情严肃起来:
“这东西牵涉到了神秘的规则之力。传说在古老的冰封纪元,高贵的芙罗拉与他们的宿敌石轮泰坦,相互间征伐不断。每当经过连场大战,双方都疲惫不堪,想要缔结和约时,就会请出它来,作为见证。
“在诚实之颅的不灭之光下,他们签下双方都认可的白字黑字。这个时候,如果说出的话,或者写下的字,与心中的想法不能一致,法器就会做出某种反应,提醒不知情的另一方,以免遭到欺骗。”
“不错。你确实比傻大个聪明。”
流苏称赞了二罗将一句,没有理会大罗将恨恨的目光。
“这个仿制品的作用差不多,接下来,我们以它为见证,回答对方的问题。一旦有人口不对心,即使这只是个劣拙的仿品,同样也会有所反应。
“如果你们有人不相信,大可一试。不过我事先提醒,说谎的机会,只有一次,绝对没有有第二次。
“说真话,这就是我们唯一的规则。要是有人两次破坏这个规则,这个游戏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这一点请牢记在心。
“另外,请明智的选择你们的问题,因为”,她一脸坦诚的道:“我要问你们的问题,不会很多。”
“隐瞒真相,会带来什么反应?”大罗将审视着桌上的颅骨灯台,将信将疑。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流苏懒得再回答这个问题,“我猜你们的时间也很宝贵,恐怕都不愿意在无关紧要的枝节上纠缠。如果你们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没问题。”三个罗将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那好,我们开始立誓。”
流苏双手平放,示意另外三人跟她以同样的姿势坐下。以桌上的诚实之颅为中心,每人坐在桌子的一边。
“首先,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厄运隐修会,第一罗将,骨盾。”
“厄运隐修会,第二罗将,毒蛛。”
“厄运隐修会,第三罗将,熊爪。”
“竟然是厄运三罗将。”
流苏心底吃了一惊,脸色微变:“查德居然能从他们手下逃走?”
“不要发呆。”大罗将骨盾对着走神的流苏嚷道:“刚才你不是还说时间宝贵吗?”
流苏回过神来,不敢再多想。她深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凝视着桌上的颅骨灯台,吟念道:
“我,流苏,卑微的花之精灵,婆罗尊冥神虔诚的仆人,阿塔卡神庙的青鸟信使,自愿与厄运隐修会的三位罗将阁下订立诚实之盟约,请伟大的真实永恒之力为我们见证。
“我将打破沉默,以诚实的态度对待彼之询问,仅告知我所知道的事实及事实之全部,彼亦将如此待我。
“伟大的真实永恒之力啊,请为我们拨开谎言之迷雾,请提醒我们丑恶的虚假,让我们不蒙蔽他人,也不被他人蒙蔽。拉伊日拉耶尔-希乎依哈-弗鲁哥鲁尔-伊德拉!”
锵——
流苏话音刚落,桌上的灯台立刻回应了一声尖锐的金铁交鸣。
罗将们的表情凝重起来。
“照着我刚才的话念一遍。”流苏板着脸道。
“太长了,没记住。”骨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好吧。我念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同时眼睛看着诚实之颅,把全副心神灌注上去,身体不要乱动”,
流苏想了想,又加了句:“当然,起誓的时候,改成你们自己的名字,也把婆罗尊冥神改成你们隐修会信仰的那个厄运女妖。”
“是厄运女神!”熊爪纠正道。
流苏翻了个白眼:“随便了。”
“我,流苏,卑微的花之精灵......”
三个罗将连忙跟上:
“我,骨盾,卑微的人类......”
“我,毒蛛,卑微的人类......”
......
“......拉伊日拉耶尔-希乎依哈-弗鲁哥鲁尔-伊德拉!”
最后一段难解的咒言刚刚结束,颅骨灯台再次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锵!
几乎同一时刻,灯台的底座上,一朵白炽的光点骤然亮起。
铿锵不绝的袅袅余音里,光点急速向上窜动,穿过古魔伏坦文字构成的蝌蚪阵,沿着骨白的灯身,一路上升,一直升到婴儿颅骨的灯头上。
哧!
白光消失,同时火焰跳起。
婴儿颅骨含在口中的两根灯芯,其中的一根燃了起来。
流苏微微一笑:“三位,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是我先来,还是你们先来?”
“你先。”罗将们对着颅骨上那点绿莹莹的诡异火光,惊疑不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