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傍晚,才见王则回来,王叙连忙上去迎接,却见王则一脸落寞,整个人似苍老了十岁般。
他默不作声,只是和王则并肩走进了书房,进去许久,二人惧都沉默。终于,王则开口打破了这一沉寂。“叙儿,为父这回是真的被贬了。”
“想必不只是父亲一人吧,老师也同辈贬谪了吧!”王叙说道。
“果如叙儿所料。”王则叹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父亲是准备回太原吗?”王叙问道。
“嗯,我与伯喈尽都被贬,伯喈往五原,我往太原,一同向北也好有个照应,不若叙儿你和伯喈一同去五原吧!正好随你老师学完剩下学业。”
“也行……。”王叙沉吟许久,答道。他自己是无所谓,只要能四处游历就行了。
旦日,王则便开始张罗回家的事宜,期间还领着王叙来到王叙一直想去拜访的王允家。“子师,我来叨扰你莫要见怪啊!”王则笑道。
“族长大兄这是哪里话,我王允岂是这等人,大兄若来,允必扫榻相迎。”王允客气道。
“子师,闲话少说,此次我是来告别的,日后我王家在此间无人,子师要尽全力,洛阳就靠你了!”王则郑重说道。
王允见王则肃然,也是郑重地回答:“允必不敢忘!”
“哈哈,这就好,看,这是你侄子叙儿!”王则指着王叙说道,说完领着王叙上来拜见。
“见过族叔,小子有礼了!”王叙见礼道。
“哦,这便是吾家之千里驹吗?果然不同凡响。”王允抚髯说道。
“哪里哪里,族叔谬赞了!”王叙谦虚道。
“哈哈,汝有乃父风范啊!”王允大笑。
王则闻言不由汗然,眼中自是尴尬,王叙的‘谦虚’行为,跟他几乎一模一样,见人便要谦虚,说不好听点,叫做不装不行,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王叙仔细看着王允,见他双目有神,看似一脸正气的外表下隐隐有些精明和自得。“此公方是吾家之千里驹也!”王叙想道。但并未表露出来。
二人闲谈片刻,王则便起身告辞,离开了王允家。
“叙儿观你王叔父有何见解乎?”王则开口问道。
“治世之奸臣,乱世之庸臣!”王叙轻吐词句。
王则不由一震,缓过神来,望向王叙道:“叙儿何出此言?”
“以言观之,父亲乃族长,我见父亲与他关系并非亲密,他却大开父亲玩笑,可见此人不懂尊卑;父亲委托他时,他一脸自得,示人于前,可见此人急于掌权,二者相较,此人不足为道也!”
“哎,子师也并未有你所说那般不堪,他忠心朝廷之心,也不比为父少多少,而且他较为父更有机变,虽是恋权些,却也未尝不可!”王则叹道。
“但愿如此吧!”王叙想道,也不做他言,二人很快便离去。
几日下来,王则也都将事物清点好了,事情也都有了交代,这日,他便派人告诉蔡邕消息,准备离去。
王叙清晨起来练了会剑,又看了看书,最后梳洗一便才来到堂中,却见王则正指挥着众人搬运事物。不由问道:“父亲可收拾好了?”
王则正在指挥众人做事,忽闻王叙声音,回头答道:“大致好了,就差一些文墨花草之物了!”
“父亲何必带那么多东西离去,他日又不是不回洛阳,带些常用之物便行,何必如此!”王叙说道。
“哦,那你带了什么?”王则闻得王叙言语,讶然道。
“一卷书,一柄剑,一袭青衣,足往天涯!”说完王叙抬头望天,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王则大为无语,“此子的脸皮早已没了,看来不仅没了,反而吸的别人脸皮发颤啊!”王则想道。
及至下午,王家才收拾好事物,准备出行。片刻传来蔡邕消息,说是可以离行了。王则闻此,示意众人起行。
许久,众人来到洛阳外的长亭间,正是王叙唱那《长亭送别》时的地方。却见蔡邕一家早已在那里等着了。蔡家东西较多,尽是些藏书之类,故早就有所准备,反而先王家一步来至此间。
王叙见到蔡邕,忙向前行礼,蔡邕示意不必,方才做罢。
“伯喈兄,是则的不对,不该拉你上奏,连累了你!”王则惭愧说道。
“原来是父亲起的头,这老头子,尽出些馊主意!”王叙想道。
“文准哪里话,文准心系社稷,邕能与文准一同上奏,是邕的福气,邕岂会埋怨文准!”蔡邕故作怪道。
“哎,忠臣难做啊!”王则叹道。
“文准慎言啊!”一位同僚劝道。
“也罢,我就此归田了,朝中大事,还望各位了!”说完王则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文准快莫如此,我等尽皆怕死小人,哪当的文准之拜!”那位大臣忙扶起王则。
“各位韬光养晦,留的有用之身,岂会怕死!”王则反驳道。
几人各诉良久,王叙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一刻,但每次见着此景,总会有说不出的悲凉,“这是一群怎样的人啊!”王叙想道。
片刻,蔡邕琴声传来,正是那日王叙所唱的《长亭送别》,众人闻此,不禁感慨万千!最终,在满目的夕阳下,蔡邕和王则离开了洛阳。
“一直不懂这群人为何每次都喜欢下午送别,结果没走几步,就天黑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王叙吐槽道。
来到相近洛阳的驿站,王则蔡邕在此停歇,王则蔡邕二人相聚,大有同榻而眠之意。王叙则和王随王与二人相互拆招。
“确是如此,那群人十分拖拉,耗力得很!”王随说道。
“那叫文人之间的作别,你一个大老粗懂啥?”王与反驳道。
“呵呵,小与,你读了几天书,还真当自己是个茂才了!”王随讽刺道。
“那也比你大字不识一个强!”二人相互拌嘴,王叙看得好笑。不由趁机将二人都摔在地上。
“族兄,你耍诈!”王随不甘道。
“兵不厌诈,谁要你们不专心的!”王叙笑道,却是不在打了。
“族兄,我们这是要回太原吗?”王与率先问道,讲出了他们的疑惑。
“朝中宦官当道,尽是些弄权阉人,父亲被排挤贬谪,只得回去啊!”王叙叹道。
“可恨的阉人!”王随怒道。
“你们也不必生气,万事皆有定数,此等阉人早晚遭报,你们只需练好武艺,壮大自身就行了!”
“族兄说得是!”王与赞同道。
王叙见王与能够跟上自己思维,不由大奇。于是问道:“小与对当今天下有何看法?”
“我哪有什么看法!”王与谦逊道。
“呵呵,跟了我这么久,这招倒是学了个透啊!”王叙笑道。“你说说吧!”
王与沉吟许久,终于说道:“当今天下,天子昏庸,任用宦官,民间一片疾苦,天下当乱之!”
王叙大惊,忙说道:“大汉立国四百载,自光武中兴以来,大汉国威日盛,纵天子昏聩,也不至于大乱吧!”话虽如此说,但王叙对于王与能够答出如此话语十分震惊,纵是王则,也不见有此见解。
“族兄说的是,但我看那秦立国数百载,却因始皇暴政一夕而亡,当今天下,何其似哉!”王与语不惊人死不休。
王叙看向王与,良久方说:“小与,你真是我王家的万里驹啊!”
“族兄,我哪有那般本事,不过瞎说而已!”王与谦虚道。
“不用如此,你的才华,我已知晓,但此间言语,不足为外人道也,入得了我三人之耳,不可出之!”王叙警示道。
二人见王叙郑重,自是点头,记在了心里。
“没想到平时不说话的小与竟然有这般见解,看来人才不是没有,只是差一双发现人才的眼睛啊!我就是那伯乐吧!”王叙不要脸地想到。
自此之后,王叙更是重视王与,总是考校他各种问题,书也是不停往他那里送上。而王随,却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只知道练武,王叙也就随他去了。
第二天,两家再次启程,往北边离去。
自洛阳北去,四下的景象已不复之前的繁华,与王叙平日里看到的歌舞升平不同,越至北方,天愈苍凉,也愈萧瑟。南飞的大雁排成行列,向南而去。来往的旅人,也不时停下歇息,只有王叙一行人自在前行。
行经几日,一行人来到河内治下。王则率先说道:“前面就是河间地界了!”
“父亲便是在此间为官吗?”王叙说道。
“没错,为父便是至此间为官数年,虽不说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功绩,却也保得一方太平!”王则抚须道。
“哦,那我倒要看看河内在文准治下有何景象!”蔡邕笑道。
“则微末之才,河内不过保得太平罢了,不能使河间之民有所幸!”王则谦逊道。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说完蔡邕率先向河间走去。
而王叙,此时正被妹妹缠着讲故事,不同于往日的情形,蔡琰小萝莉也来到这听他讲。
“哥哥,为什么孔融要把大梨让给兄长呢?一般不都是你把最大的梨给绮儿吗?”妹妹王绮问道。
王叙闻此大汗,不由说道:“这孔融啊,心眼多着呢!那大梨上有虫眼,一看就是被虫蛀过的,与其吃大梨吃坏肚子,不如吃小梨润口!”
“可是爹爹不是这样说的啊!”蔡琰小萝莉反驳道。“明明是孔融懂谦让才让大梨的!”
“那是你爹爹怕你不让给他吃大梨,所以才编出这个的,你想想,是不是以后每次你都吃小梨,大梨让给了你父亲!”王叙诡辩道。
“好像真是这样,可是……。”小萝莉纠结道。
“别可是了,琰儿妹妹,就是这样!”王叙鼓动道。
一席话下来,王叙已经将蔡琰的世界观弄的有些崩塌了,不知道是什么,只能在那苦思冥想:“到底是什么呢?”
王绮一副看穿王叙的样子,心道:“你丫的又骗人!”却并没揭穿他。一行人欢声笑语,很快便到了河间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