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钱大夫带着孙女来找你帮忙。她孙女的学校搞活动迎奥运,要求每一个学生用不同的语言表达‘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抽到意大利语,想不出办法,让你问问。还要做一身意大利的传统服装。”母亲在电话里念叨。
钱大夫是母亲的旧同事,退休后一直围着两个孙女打转。
英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日语、韩语、泰语、越南语、菲律宾语都容易解决,可偏偏是意大利语。翻了词典,看了音标,对读音却没有把握。上网查图片,意大利只有时装,没有唐装、和服、苏格兰短裙。
打电话求助。“哎哟,还真想不起来谁知道。”普遍反应。
冲到勺园,被留学生的“浓香”呛了半天,还是没解决。
去外语学院的宿舍楼碰运气,才知道北大不设意大利语专业。
“那个事抓紧点吧。老人家都比较心急。”母亲又催。
我开始在图书馆搜寻“快译通”之类会“说”多国语言的智能工具。然而春光明媚的三月,除了熬论文的老男老女,馆里实在冷清。没什么教材,也找不到图片,再不行就查查大百科全书?
“你真有趣……”同期找我聊课题,我向他诉苦。
找了意大利驻华大使馆的电话,准备行动。
“帮你找了个人,可能有希望。”同期果然神通广大。
“是王老师吗?”经过黄老师、闽老师的辗转联系,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
“啊……我不是老师。我是闽老师的学生。”
“哦,你会意大利语吗?”
“我是葡萄牙语专业的,但去过意大利一年。”
谢天谢地。
“明天中午在农园见面吧……我……应该扎着长发。”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汇形容自己。
听见他的笑。
“哎……农园在东门那边吧。”
“是靠东门。”
他又笑。
自从胸有成竹地给人指错了“家园”和“农园”,我才发现,原来在北大走了十多年,很多路还是糊涂,甚至越来越糊涂。
十二点,拥向农园的学生排山倒海。站在阳光下,似乎太显眼,躲在阴影里,又怕他找不见。幸好他很准时。很高很高的男生。
“十二点半还有课……一天的课。”他急着打饭。
原来是大一的学生。
终于买到了午饭。偌大的农园,鼎沸的人声,穿梭的人影,简直令人晕眩。
他在窗口向我招手。果然是很高很高的男生。
四人桌。他用书包帮我占着最里的座位。外面是一对同系男女在讨论选课事宜。
农园的座位变得更窄,坐下时我差点滑倒。
“实行新课表之后,我就没什么课了。”“很久没在这个‘点’吃饭了。”我似乎有些“倚老卖老”。
他吃得很斯文。
“Un Mondo,Un Sogno。”他拿了一张活页纸,写下这句话,然后又裁下那一半给我。
“Un Mondo,Un Sogno。”他教我读了几遍。
“谢谢,你先走吧。”
我开始吃饭,农园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从农园出来,径直穿过了新建的二教。三教、四教也快完工。
二教、三教、四教几乎围成了一个方形,中间那片坑坑洼洼的泥地,是四教的旧址。以后可能是一片草坪,可能会有花坛、雕塑、喷泉、路灯、长椅……
风吹来,满头满脸灰。
四教234是什么样子?你不问我,我好像知道,你一问我,我却好像早已不记得了。
到图书馆,打开电脑,收到了Y的邮件。在地球的背面,她不知已流浪了几个城市。那夜沿着去往涩谷的铁轨,她告诉我很多他们的故事。
她和他的约会就是相互寻找。没有确切时间,没有确切地点,只有方向,靠心感觉。在公车站,在地铁口,在公园,在广场,他们总是纵情享受着相遇那一刹的欣喜若狂。
“你们挺浪漫。”
毕业之后,她去了美国,他去了英国,他们走过很多城市,再没有相遇——或者已放弃了寻找。
“相爱的人,一生都不会走散。”不知现在的Y,是否还能这么想。
打开手机,清空收件箱,看到了一条过时短信——“我在‘美味锅饭’对面靠窗的地方。”
“谢谢。祝你天天快乐!”
就这样,在春天的路上,又一个人与我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