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后鱼儿,我的中文名。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会说,你爸妈真fashion,八十年代能想出这么另类的名字?我想说的是,其实我爸姓后,我妈姓鱼。给我取名基本上没动什么脑子,一拍即成的事情,可苦了我,多年来为这另类的名字浪费了多少唾沫星子!生活中每遇到一个好奇的主儿我都得不厌其烦地跟人家解释一遍。
我的英文名?没有。因为爸妈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不懂英文,甚至在他们那个年代连拼音都没怎么用心学,手里拿得是毛主席语录。高考那会,我妈差20分上线。其实吧,妈长得挺美,跳舞,主持,排球…算得上德艺体全面发展,除了没把心思放学习上。
至于我爸妈的结合,那得感谢一只鸡的奉献。妈是城里人,爸是乡下穷小子。爸家里兄弟姐妹七个,为解决温饱问题,成绩优异却没钱上高中,直接申请参军当新兵蛋子去了。后来因为参加越南战争很幸运没在战场上挂掉,回来就被立了个三等功,有幸留在部队开始深造。
不知道经哪位媒婆之手,爸的参军照片到了我妈手里,妈的美照传到我爸手里。结果很明显,我妈看不上土小子,我爸却爱上了我妈。在那个还以纸笔为媒介的年代,爸当机立断发起了一连番热情洋溢、来势汹汹的情书轰炸。那会我外公是我们那的高层领导,一看我爸的文笔和字迹,家长权威,大手一挥,这个女婿,要了!基本轮不上我妈反抗。
终于有一天,爸休探亲假回来了,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手里提着一只借来的鸡,注意,鸡真是借的!容光焕发的踏进了我外公的家门。
杀鸡、拔毛、做饭、洗碗……一气呵成!
就这样,一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多年后的今天,我偶尔吃着老爸那特难吃的饭菜,好奇的问:当年你那顿饭怎么做的?爸瞬间脸一黑,不一会耳根红了,嘴角微扬,似乎有点得意的蹦出一句话,“跟手下炊事班班长那临时学了几个菜,现在全忘了。”
No.2
我出生的时候,爸正好考上武汉一所军事大学,在深造中。妈凌晨五点发作时一个人爬到待产室,独自经历那撕心裂肺地疼痛把我挤出来。那个时候的医院远没现在这么人性化,连个家属陪同都不允许。等我外婆外公火急火燎赶来医院的时候,妈已经把医生从别的病人那征集来的八个鸡蛋一口气吃完,睡着了。
直到现在老妈还因为这事恨得我父亲牙痒痒,怀恨当年在她生我的时候没赶回来。
我满月后,爸终于回来了,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欢喜地不得了,他求神拜佛就想要个女儿。
话说那个年代多少都有点重男轻女,所以当我爸多年后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他当时就期盼个闺女时,我立马回了句,你就忽悠我吧!
现在想想也还是不靠谱。还求神拜佛呢,我看你是中了个下下签吧,要不然为何在我后来十几年的成长中,都很少有你的陪伴呢?
是的,爸在家只呆了一个月就回部队了,留下妈一个人拉扯我,可能那个时候我妈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脾气特别暴躁,对我那叫一个系统全面的军事化管理。
在我会说话的时候,我妈白天上班就把我一个人反锁在那个小出租屋里,并且威胁恐吓我不许给任何人开门,把那些个管我认知还是不认知的大灰狼、老虎、狮子、鳄鱼什么的全用上,敢情我就是个随时会被吃掉的小羔羊。
在这里,我可以大声骄傲地说一句,“老娘我是被吓大的!”
这样的教育方式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某天,当我外婆小姨过来我家看我时,正好妈上班,敲破了门我都不开,她们只好借来一小板凳,爬上我家大门,攀上门顶的小窗户,露出两张熟悉的脸对我说,“鱼儿,乖,你仔细看看,我们真的是外婆和小姨,不是坏人,快开门!”
当时,我正坐在地上,拿着我妈的黑鞋油,往她那白色高跟鞋上上色呢。大眼睛瞟了一眼窗户上那两人,随后不急不慢的开口说:“我妈说坏人也会假扮成外婆,不能开!”
就这样,我慈爱的外婆和可爱的小姨在烈日炎炎下足足晒了近两个小时,终于等到了我妈回来。
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满地各色的鞋全部被我用黑鞋油上了色,窗帘被剪成了窗花。
接下来可想而知,我被迫吃了一顿辣椒炒肉,屁股上开了一朵一朵的小红花。从此我就被家里亲戚冠名长相和脑袋完全不对称的DBC(大白痴),意思就是说这姑娘长得挺漂亮,怎么智力这么低下呢?
No.3
在我六岁那年,被迫做了现在所说的留守儿童。原因很简单,夫妻长期分居两地,带孩子的心酸艰难早已让我妈无比厌倦。最终,她用一张火车票把自己送入了爸爸的部队,说的好听叫随军,说的不好听叫逃离,而我则被无情地丢给了外公外婆寄养。
我就像一个过期的快递包裹,被迫扔在仓库最深处静静等待,整整九年!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被健忘的主人记起,给我擦擦身上灰尘,换上新的外包装,还没等我好好享受一番溺爱,嗖的一下,主人就坐时光机飞走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家属可以随军,为啥不能带上我,难道我不是家属?或者部队里面养了怪兽,怕伤害到我这只小羔羊吗?
外公和外婆虽然对我很好,但是没爹妈傍身的孩子总容易出现心理隐疾:孤独、内向、惶恐胆小、怕事……。要说当时我孤僻的程度,可以不夸张的举个例子:有次在家里,我憋不住想要撒尿,正好外公在厕所DB,多么正常的生理需求啊!而我却傻傻的不敢表达,最终偷跑回房间硬生生把尿撒在了床板底下。
这件事情我可一直守口如瓶,直到自己年满三十后才玩笑般的跟家人聊起童年趣事。那已经年满八十外婆摸着我的头,很慈爱地笑了笑。
“你这傻孩子!这叫干了坏事不留名呀。”
没有比较也就凑合着了,其实当年留守的不止我一个,百伶百俐的表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外婆带大的,调皮捣蛋的小表哥也是经常在外婆家混吃混睡。
也就是说,当时外婆那不到一百平方的小屋里住了包括我在内的三个不省心的娃,而我们三人的年龄都只相差两岁两个月。
正是这样,两位老人家带三个娃自然力不从心,只能顾上吃穿睡,至于我们的心理需求就应顾不暇了。关键一点,由于我妹妹自小跟外婆长大,人熟啊,心理切合,各种撒娇卖萌,甜言蜜语,哄的两老合不拢嘴。表哥毕竟是男孩子,又个超级调皮胆大的主,整天心思放在如何变着法,拿他两妹妹开涮取乐的问题上不能自拔。
唯独我,长到六岁才接近外婆外公,看着一家其乐融融,而我格格不入,越发自卑,把自己心门死死关着,不让任何人进来,感觉自己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无法与家里人融合到一起。
就这样,童年的我被灌上了孤僻,内向,笨拙等等性格定位。撒尿不敢说,拉裤子不敢承认,吃完饭不会主动洗碗,拿水果不敢拿大的……而以上这些,我那可爱的表妹,似乎特别懂得如何利用她那点小机灵,把日子过得如鱼得水,显然要比我聪明太多。
唯一让我值得骄傲的就是,我有一张可爱过得去的脸蛋,还有一份看上去还算赏心悦目的成绩单。
No.4
这就是我的全部,原以为我的生活与性格从此就这样定位并延续下去,但是生活就是一场舞台剧,你永远猜不到剧情,它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发生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