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十年,或者更早以前,鸿门镇还不叫鸿门镇的时候。
那时候这个地方还是一个王国的国都,虽然并不是像如今的沙漠帝国这样拥有庞大的林谷,物资也并不如现在这样丰富,甚至这个作为国都的地方,在大国的眼里看来还不如他们治下的二三线城市。
但生活在这里的人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生活在幸福之中,生活充实而满是希望。
贫穷并不能打倒生活在这里的人民,因为他们的国王也和他们一样生活着,并且每天都饱含希望地治理着这个国家。
王所能看到的风景,是这个土地并不宽广、生活并不富裕的土地上的人们都向往着的。他们每一个人都相信,贫穷只是暂时的,他们的王会带领他们走上阳光的道路。
总有一天,不管他是五十年还是一百年,甚至可能是自己的子孙都等不到的时候,只要有王依旧领导着他们前行,那么无论是民风剽悍的沙漠帝国,或是土地广博的克莱姆联盟,有或者是物资丰沛的罗兰帝国,在他们眼里都远远不如这个小小的国度。
王,是在奉献着他的一生,他的所有幸福,在为自己的人民而勤奋着的。
自从现任的王上位以后,生活一点点变好,这个国家从原本的如同乡下山中那般困苦的生活变成了如今的这般,以往想象不到的繁华。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希望,从垂垂暮年的老人,到牙牙学语的孩童。
是的,生活在这个充满了希望与光明的国家,人民信任着王,王为人民而奉献一生。或许再过二十年,或者三十年,这个小小的国家就能够实现当初人民心中的期盼,成为米德加尔大路上一颗小小的却璀璨无比的明星。
然而,事情总不会这么地顺利,何况是在风云变化的大陆上,国家与国家之间或是敌视,或是利用的地方。
某一天开始,不知道是谁传出了,他们的王找到了上古时期的宝物,因此国家能够逐渐富强起来。也许是别有用心的阴谋家,也或许是突然无法忍受贫穷的人民,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声音,后来这个流言逐渐在整个大路上蔓延开来。
一个人说的话或许会被当做是幻想,五个十个人说的话会被看做骗局,但如果是成百上千,甚至全世界都如此认为,那么就会变成事实。即使这件事情王国的所有人都不认同,即使这件事情连王自己也觉得只是个笑话。
即便在最后的时刻王用自己的尊严捍卫了王国崛起时自己所付出的心血。侵略者们依旧坚信着,宝物被王雪藏了。
是的,近在咫尺的沙漠帝国不能够容忍一个正在蒸蒸日上的国家,何况这样一个国家就濒临自己的国土。他们不能够容忍一个可能即将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的野狼。
而流言正好给了他们发难的借口,无论传言中的宝藏是否存在都无所谓,无论这里的王是否清明也无所谓。
他们只需要剪除生活在他们身边的野狼,他们眼中的野狼就足够了。
于是,一场来自于邻国的侵略,来自沙漠的野兽带领着来自丛林和海洋的怪物,一点点把这个正在上升中的王国彻底撕碎,吞食。
当侵略者们来到这个王国的国都,打破国王皇宫的大门,肆意地在其中扫荡,期望获得自己想象中那丰沛的战利品的时候。
却失望地发现,所谓的皇宫,也只是外表看起来比较恢弘的大型建筑罢了,里面的装饰与普通的富农家里没有什么不同,那王座也只是用金粉粉饰了的木头椅子,国王的住所甚至不如他治下的富人。
侵略者们满怀贪欲而来,却败兴而归,他们没有找到那传言中的宝物,甚至国王的皇宫里面的那些看似精美的装饰品,内在也只不过是一些木头或者是废铜烂铁。
这是一个看似有希望的国家,但其实这里的人民只是被那个骗子国王给蒙蔽了双眼。
侵略者们如是说道,他们用华美的语言与恬不知耻的脸面欺骗着人民,无知的人民似乎在一夜间“觉醒”了。在唾骂声中,他们送那个原本倾慕的王登上了刑台,在人民的厌恶中,王结束了他奉献了所有却可悲的人生。
侵略者们毫无内疚地接收了原本是那个王国的土地,把这里如同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般收入囊中。
似乎是为了弥补出兵时耗费的资财,他们无度地剥削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让他们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淡薄。
到了最后,这里的人民甚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愚昧的人才突然醒悟:原来,曾经他们的王为他们付出了许多;原来,那些国家根本就没有救赎他们的打算;原来,他们亲手葬送了他们本来光明的未来。
人们后悔着、哭着,他们用自己的未来换来的是野兽和怪物,他们在用自己的希望喂养了怪物,同事献上了自己的血与肉。
然而无论他们是如何忏悔着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他们敬重的王都不会回来,他们失去的未来都不会回来。
终于,在绝望有愤恨中,最后一代的王国遗民几乎都消失在这片土地上,或是离开寻找新的生活,或是在悔恨中结束自己的一生。
“这就是这片土地的故事,也是可悲的愚民坑害自己的王的故事。”老人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手中的烟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也没有察觉,依旧有一口每一口地抽着。似乎抽的不是烟杆里面的烟,而是来自过去的回忆的苦涩。
东郭名和芬克斯都被这个故事所吸引,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沉默着听完了老人的故事,听完了这片土地曾经存在的那位贤明的王所领导的国度最后的故事。
良久,东郭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从故事中缓过神来,有些复杂地看着坐在床上回忆着过往的老人。他没有告诉自己那个墓碑究竟是谁的,也没有告诉自己那个立碑的人究竟是谁,但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差的只是一个验证。
“那个墓碑,是那位国王立的吗?”这是一个疑问句,然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老人从回忆中脱出,看了东郭名一眼:“曾经这个土地上存在的王国,名叫做汉,那位可敬却可怜的王,就叫做尹仲。”
东郭名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终究没有问出来,他觉得这个老人似乎需要一点时间,一点自己的时间,只有自己的空间,来回忆那个充满了希望的国度。
深深鞠了一躬,带着芬克斯离开这个活在过去的老人的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