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的日子转眼就到了,王府门口,他抬手给我理了理头上的金步摇,满意颌首:“行,华丽不失雅致,不丢王府的人。礼品管家都给你备好了,放心吧,爷对你不会小气的。你一个人去吧,爷还有事。”转身回府。
我一拉发呆的映雪:“走吧,咱俩回去挺好,他要一起去了,说话不方便。回家你可别多嘴,什么都别说。”上轿,一行人摆开仪仗,很快就到了东方府。
姐妹相见,自有一番热闹,都围上来问我新婚燕尔有什么感受,我一边吃着映雪剥好的桂圆,一边含糊应道:“政治联姻,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太小看姐姐了,二姐会是那种见个男人就爱得要死要活的人吗?……”
正笑闹着,窗外有咳声,大哥进来了:“我说二妹,我看你气色挺好啊,王爷没亏待你吧?”
想起他喂的鸡汤,脸红了:“没,他对我挺好。”
大哥:“那就好,别开口政治联姻闭口政治联姻的,感情不都是婚后慢慢就有了,不过,你也上心些……虽如此,也像你说的,别太在意,男人嘛,没有不花的,太在意就苦了自个了。”
起来垂首:“是这理,我知道了,大哥还有事忙吧?”
大哥笑了:“看你,这就赶大哥走了。嫌大哥碍事了吧?我再说几句就走,那天我和王爷上醉香楼喝酒,王爷看那苏姑娘长得水灵,想是喜欢,那苏姑娘也会奉承,后来王爷又连着几天去了,我就干脆出银子把那苏姑娘买下,今天给送王府去了。二妹,你也学着点侍候男人,还有,大哥给你说,男人不喜欢被管严了……”
妹妹们张口结舌:“大哥,这才几天,你就忙着给二姐夫送美人!!!!……”
我张口,卟一声把龙眼核准确无误的吐漱孟里:“送就送吧,什么酥美人糖美人,我都不在乎,还有,你们别叫二姐夫这么亲热,谁是你们二姐夫?姐姐我都没承认。大哥,我都知道了,你回吧。”
大哥拂袖出门:“三妻四妾,花街柳巷,哪个男人不这样,何况王爷年少风流,以后王爷女人多了去了,还有正妃没过门,要是现在就想不通那还不自个给自个添堵。”
醉心上前:“二姐,你真不在乎大哥给王爷送美人?”
“真不在乎,二姐不骗你,这下放心了吧?好啦好啦,别说那没趣的事,我这一回来,可是想着王府里闷了这几天,得咱姐妹好好上天入地乐呵乐呵才是。”
膳时到了,送上来的菜都是我从前爱吃的,和妹妹们交杯换盏,击鼓传花,赌诗泼茶,酒令拈签……果然是欢乐的日子易过,天渐渐黑了,打发回去说我要留宿东方府的下人回来,传王爷的话:不许在外面过夜。
想着不好为难下人,这毕竟是古代,也不是现代,大哥又在一边劝着,妹妹们也不好说什么,忿忿起身:“不是说好互不干涉的吗?我这就回去和他理论。”
起身上轿回王府。
才一进屋,看到烛光下萧靖风在一个人喝茶,本就在家喝了酒,此时歪歪斜斜走上去,自斟茶饮:“爷不是和我说好不为难我回东方家的吗?怎么我在东方府留宿一夜都不许?”
萧靖风抬头:“看看你,喝成这样子,你身为本王侧妃,夜不归宿,成何体统?!你乖乖在王府呆着,爷就不管你私事。”
我重重把茶杯放桌上一顿:“哼,夜不归宿,我住的是东方府,又没上其它地方,王爷何必多管闲事?我回来咱不也是各睡各的,也没什么不便吧?”
话未说完,下巴一痛,被萧靖风狠狠捏住迫得抬起头来,贴面调笑:“哦,说来说去你是想侍候爷睡啊?你早说嘛,爷兴许能考虑考虑。……哈哈哈……”
想都不用想,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想找谁睡找谁睡去,我可不会侍候爷睡觉……”一时气急,又加上喝多了,一口吐到他身上,也顾不上这么多,想着他那样一个人,该雷霆大发了吧?却讶然见他扶着我,轻轻拍背,无奈苦笑:“好点没有?吐出来就好了,喝这么多,你活该。算了,你今儿醉了,早早休息,这是腰牌,你要愿意就多回东方家走走,只是给爷记住,不许留宿!”
迷糊睡了,隐约听他自个清理残局,收拾完也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睁眼时他已不在床上了,只有映雪一边侍候,见我醒来,悄声:“二小姐,原来你和王爷……到现在没有同床共枕……王爷都给我说了,不许我对别人说……”
揉着太阳穴起身:“那你记好了,别给别人说。快打水来我洗脸。”
映雪侍候我洗了脸,又给我送上早膳,我吸了吸鼻子:“这屋里怎么这么香?”
映雪笑了:“二小姐你昨晚把这屋里吐得一塌糊涂,今早王爷亲自给熏炉里添了香,也不知道添的什么,一屋子熏得喷香。”
舀了一勺粥放进口里,慢慢咽着,想起昨晚的事,有些尴尬……
映雪一旁吞吞吐吐,像是有什么事要说,我让她有话快说,别弄得打哑谜似的。
映雪扭捏半晌,终于:“二小姐,少爷送来的那个苏美人,现在朝阳阁住着。王爷一大早就去了,你……”
我噗的笑的,把碗放下:“映雪,你现在吃得好不?穿得暖不?想去哪能去不?”
映雪:“这些个自然是能,可是……”
我打断她:“可是什么,我们乐呵就行,谁管谁闲事,犯不上。对了,我住的这里叫妆晴阁吧?你吩咐下人,把妆晴阁通朝阳阁的门给我锁了,不许往那边去,以后有那边的消息,也不用给我说。就这样吧,别愣着,快给我备轿,我这就回东方府去。”
映雪闻言自去办了,少时,我又站在东方府的花厅里和妹妹们说笑了。
家里呆腻了,我和染醉、锦闲、景华换了男装,悄悄从角门溜出去,跟着三妹染醉熟门熟路的到了漪柳楼,桌上扔了银子,老鸨眉花眼笑,摆上酒果,让姑娘们出来唱曲。
一时莺围燕绕,彩带纷飞。我们姐妹折扇轻摇,临窗坐了,春风拂面,桃杏嫣然,颇有些风流公子的味儿。染醉起身,叫姑娘们捡雅致的好曲一支支唱来。
一个名唤娇杏的姑娘,手执琵琶,吴侬软语拨弦作歌:“各位恩客,请慢听奴家演一曲凤栖梧。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余音袅袅,痴怨缠绵。我们一起鼓掌笑赞,染醉击节叹道:“绝唱绝唱,青楼方有此佳人好曲。”
我疑惑:“这不是柳公子的大作吗?”
染醉笑道:“果然二姐才嫁人几日,这等艳词也知道了,这正是三变先生的佳作。来,娇杏,再给爷细细唱一曲,唱好了爷有赏。”
只见娇杏凤眼流媚,婉转作歌:“三爷,你是常客,奴家什么时候怠慢过你?待奴家再给你唱一曲凤栖梧。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这一曲更是甜涩,直听得人眼殇心跳,一曲终了,几个妹妹红了脸,齐看着我笑起来。我作恼起身,将一锭银子往娇杏怀里一扔,不听了,看你们都学坏了。
娇杏拾了怀里银子看了一眼,笑道:“不知恩客是靖熙王府什么人?那日王爷来听曲,也赞奴家唱得好,也给了这样一锭银子,上面还鉴着靖熙王府的字样……”
锦闲笑推我,我清了清嗓:“我是谁你就不用管了,这么好奇作什么?”
景华一旁嗑瓜子,这时方才开口:“都出来了,玩会再回去,今天大哥又不在。”
我看了看几个妹妹,依言坐下,自个倒茶喝了:“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姑娘给爷叫来,把往日王爷来这爱听的曲都给爷唱唱……”
这一听一唱,直到天渐黑了,打赏了几位姑娘,方才出门,将几个妹妹送到东方府门口,看着她们进了门,我方才上轿,和映雪同回王府。
进屋却不见王爷,漪柳楼吃了不少东西,也不觉饿,吩咐映雪杠上门,给我打水洗澡。
浴罢,着了一袭淡紫薄棉绸衫裙,纤腰一挪,青丝三千。至乌发半干,坐于镜前。镜中女子娇俏柔媚,似初初盛开之花,正在香艳的极致。盈盈杏眼春波荡漾,若含笑意,眉目留情,轻轻拈了精雕象牙小梳一下一下梳篦,姿势节奏都若合韵律。水珠串串延发梢落下,似朝露,似啼痕……
正梳着,王爷回来了,不声不响,倚在榻上,看我梳头。我也不回头,有一下没一下梳篦了半晌,方干了。顺手拈了一支紫玉钗将秀发盘上,却懒描眉黛,不点唇丹,素面清颜,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映雪给我俩送上宵夜,阿胶蜜枣银耳羹,接过,用小银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慢慢送入口中,看凝白纤指,凤仙花迹尤在。略抬眼,看向窗外,风声过,耳畔曲犹袅袅,若有所思……
忽起了捉弄王爷的坏心思,搁了碗,一手扶了桌子,回头,学着娇杏的作派,杏眼微睐,启唇轻唱:“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谁知王爷噗的笑了,把羹都喷了出来,拍桌:“你这唱的是什么?唱这曲儿,得心眼意通,含情脉脉……你看你眼底狡黠,全无感情,哪有意趣?……”
闻言脸晕,起身嗽了口,走过去:“还请爷起来床上睡去,别占着我的榻,我今儿玩倦了,要早些休息,明儿好出去玩。”
王爷起身呵欠:“正好,爷也累了,不过爷想你陪爷聊几句,聊完爷就让你睡。”
我一旁绣凳上坐了:“爷有话快问,别耽搁我睡觉。”
王爷这时倒正经起来:“你说说看,为什么你过府这么久,爷都没碰过你?咳咳,我说的是……别给爷装傻,你知道的。”
抬头盯了他浓眉、双目,慢慢回说:“这有啥好奇怪的,爷你有龙阳之好,不喜欢女子,又不得不找个做做样子。……”
话未说完,他笑得捶桌:“很是,很是,你继续说……”
撇嘴:“这么喜欢捶桌,你也不怕手痛,长得斯斯文文个样子……”
换来一阵呵斥:“让你别管爷闲事,你记住没有?不捶桌怎么能表达爷此时的心情!你继续说,照直说。”
以帕掩面:“还有就是爷你不举,又怕人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跺脚起身:“哈哈哈哈,你才不举,别乱说话。怎么你怀疑来怀疑去都是爷有问题?你就没怀疑过是你姿色欠佳,让爷没兴趣?”
想都不用想,抱起枕头扔过去:“要是觉得我姿色欠佳,你又弄进府来,成天住一屋子里,那还不是你有问题?……”
床上传来肆意大笑:“妙解妙解,笈清你生起气来倒有几分可爱。只是以后不许你啊我的,这习惯可不好,我倒没什么,要外人听了,就得说咱王府没规矩。……”
我也被惹笑了:“那爷明儿有空给我弄几本词曲来,我看看,省得被爷笑话。”
王爷:“成啊,你看了不懂的我给你讲。”
“
嗯。其实我没看过多少书,不像王爷天天晚上秉烛用功……”
“我也就随便翻翻,要说博学,那得数我义父丞相顾朝以,我两个义兄也不错,穆青和宁夜华,对了,穆青你见过的……”
“见过,就那天那青衣公子……”
……
语声渐低,各自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