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为帝皇,相对的,月,就是皇后。
月要落,便是皇后将殒的意思…
凤仪宫。
倩兮为明后褪去一身黑衣,为她整理了头发,才侍候明后躺下休息。
看着自己主子苍白疲倦的面容,她担忧地问道:「主子怎麽又去相府了?那人…怎麽说的?」
明垂曳看着她,眼角滑落下来一滴泪,眼中满是凄凉,声音颤抖着说道:「他说…他、他不愧、也不…悔!」
「他怎麽可以!」明后激动不已,拉着倩兮两个袖子大力摇着。「倩兮…他当年杀母亲前跟我说母亲犯头疼老毛病,让我别去打扰她,叫我带着明珠去元明寺为母亲祈福…」
她几乎是冷笑的,「祈福祈福,祈什麽福!我还没回府就有母亲“病逝”的消息传来了…现在想来,他让我别打扰母亲是因为怕母亲跟我说出他的计划,杀掉母亲就是为了灭口,因为母亲和伯母是堂姐妹,关系好着呢…明珠就是随时回报我动向的…」
「倩兮,妳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傻傻地被他利用,还为他用心谋划那麽久…」她阖上眼,满是歉意地说道:「如果不是妳被救回来,把事情和证据都给我看过听过,如今我怕是、怕是还在为惠妃的孩子登上储君之位谋划…」
倩兮,就是她那个传说中“短命”的嫡亲妹妹,被明丞相第二个杀死的人。
他要让明垂曳无可依靠,只有他这个父亲能够让她倚仗。
依照明垂曳的心性,只要对她好的,她就会回报。哪怕为此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然後因为当时先帝要从世家当中选择一位女子作为储后,也就是太子妃。七大世家身为世家之首,其所出女儿能够成为太子妃的可能性太高了。
明家本家,也就是嫡长子继承的本家、韩国公府并没有嫡出女儿,嫡次子却有众多儿女。
这个明家的嫡次子,就是明丞相。
他儿子挺多,女儿倒只有几个。要嫁太子,也只能是嫡出,就只有明垂曳和明倩兮两个。
明垂曳是乖巧懂事,可比起明丞相这个父亲,她更听从母亲的话,因为丞相府中,她母亲的地位有时候更隐隐高於明丞相。而且明丞相爱的女人是个妾室,疼爱的孩子也只有那妾室所出的孩儿。
她本以为母亲还能再生个弟弟好给她们姐妹俩有个依靠,却没想到她父亲的意思就是要她们姐妹俩失去依靠从此只能由人摆弄。
後来她大伯打算从相府挑个姑娘去应选,她父亲也就顺势让她去了。
她中了,就这样当了太子妃。
家里明珠的不满哭闹犹在耳旁,她们都想和那个耀眼而沉稳的男人携手一生。她也是想的。
结果她嫁进太子府时,明月也跟着一起嫁进来了。
她虽狐疑她父亲的目的,但因为嫡女出嫁素来是有庶女陪嫁的传统的,她也没太在意。
如今想来,竟是她父亲放的两颗棋子。一个不乖,就用另一个,反正只要能达到他夺本家家主之位的目的就好。
原来这些年,她父亲之所以不愿见到本家的人,就是因为他不甘。
明明同样是嫡出,为何是长子的就能直接继承韩国公的位置,而他却得拼死拼活的才能成为仍旧低他一等的丞相…
明倩兮不知道该安慰她什麽,觉得姐姐可怜,却又觉得自己也很可怜。
於是两人就这样抱着哭了一整晚…
结果隔天就传来皇后病倒的消息。
收到这个消息时,帝凰才起床没多久。
一个晚上的宴会,听底下一堆人没营养各种勾心斗角的话,她实在有些烦,酒多喝了两杯,然後就先告辞了。
她走,晋帝也不留她,因为他自己也走。
後来宴会就在晋国丞相的宣布下结束了。
帝凰正在洗漱,就听苏芸说了这麽一件事。
她愣了半晌,想起今天的大事还是要进行的,也没让人代笔修书回商国,就直接去了流云殿旁的流芳殿看帝苑。
帝温香靠在梳妆台边,一边和正在被众多嬷嬷宫女摆弄的帝苑说话。
帝凰见此也没有让人通传,就静静地靠在门边,看着她们。
新嫁娘的灿烂笑容,姐妹的祝福笑意。
尽管帝温香在商宫和帝苑没多少往来,但这一刻的祝福绝对是真挚的。
谁说皇家没有姐妹情呢,没有利益冲突时,谁会莫名其妙跟别人四处对着干?
帝凰静静看着,哪怕只是个旁观者,她却也能感受到她们的心情。
帝姬这个身份,带给她的除了名与权,再来的就是无限杀机还有付不完的代价。
比如,她亲近不了自己的兄弟姊妹,他们哪一个见到她是能毫无芥蒂肆意谈天的?
至於那名与权,又何尝不是放了她自己许多血,从一次次险境中挣来的?
包括商煌,他们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是敌人,是不死不休的死敌…那时候他们都还没见过对方,甚至不知道有对方的存在。
为何他们会为敌?
因为他们的父皇要他们为敌啊……
好几次,帝凰都想问她的母妃这到底是为什麽。
可她的母妃却什麽也不肯说…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别再去想这些,往帝苑的方向看去。
那嫁衣穿了一层一层又一层、一件一件又一件的,头上更是梳得隆重华美。
可帝凰看了看帝苑那纤细的脖颈,然後视线再往上飘向她纯金打造的华美凤冠…
再看看帝苑忍不住伸手扶住脖颈後方…
她看不下去,问了旁边的嬷嬷道:「公主头上能少几根簪子吗?」
嬷嬷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能,皇后娘娘的簪子就是有……」
说了一大串,就是不能。
帝苑见到她想给她行礼都被那重的要死的凤冠给压得快断头了,帝温香见此扶住了她,对帝凰行了两个礼。
「大姊还是商国公主,对殿下礼不可无。可大姊无法行礼,温香便代她多行一礼,请殿下恕罪!」
帝凰笑了笑,「无妨。」
然後让下人们出去,走到帝苑身後,为她除去了几个大簪子,又为她的珠玉拿掉了一些。
帝苑摸了摸差点断掉的脖子,感激的对帝凰道谢:「多谢殿下了。」
帝凰微笑,「这没什麽…倒是一会儿,我代替君父和嫡母后,妳来向我奉茶时可能会唠叨些,妳得受得住啊!」
帝苑点头,「是。」
出嫁前总是要听娘家父母几句训的,虽说皇后出嫁很少有这段存在,但新皇后也是出自皇家,两个地位相等的家族自然娘家也就训得了新皇后。
商帝篱不可能为了一个联姻的公主跑来晋国,明后也不可能,何况她现下还病着,帝苑生母岳齐妃倒是想来可身份不够。
当帝苑梳妆打扮完成,最後一根九尾凤凰金簪也插上後,她就被雀儿扶着到了大殿。
其实在商国已经进行过,可在夫家面前还是得训几句的,就是走个过场。
所以帝凰高高端坐在上,然後接了帝苑奉上的茶。
「苑谢帝姬殿下为苑送亲,请殿下喝茶。」她微微倾身行礼道,帝凰就喝了。
帝凰看着她,「顺灵公主代表的是我大商,还请时时注意自己言行。公主既然是我大商的人,便不要被他人轻易欺了去,知否?」
旁人听了都是暗自心惊,这个帝姬在商国当真那般权柄滔天?竟敢把私下说的就这麽说了出来。
谁敢说别让被欺负?这不是摆明嫌弃夫家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