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真应了宫沉暮的话，商国的天变了大半，月慢慢在落，星起後也逐渐黯淡。
商帝篱这一整天可谓是忙翻了，除了拉撒几乎没出过御书房，更是一刻也没阖上眼过。
甚至忙到连一向他在便能自由进出御书房的姚嫔他都没时间搭理，让她别过来。而各部大臣们来来去去，有些甚至一天来了好几回，有些则一整天和商帝篱一起泡在御书房里几乎没出来过。
已经是夜，墙壁旁的架子上却是放满了一堆蜡烛，就连每个人小案上笔架旁都多点了两个蜡烛，整个御书房灯火通明，在黑夜中特别明亮。
商帝篱依旧坐在自己的桌案前，拿着墨笔站着朱墨不断批改奏摺，时不时圈上几点外加几行字。
然後两排大臣和晋国庆安殿晚宴一样，坐成像三合院“ㄇ”字形，一人面前一个小木案，旁边叠了一堆书，很认真的翻阅着，不时拿着长长薄薄的木片夹在书中作记号。
忽然一个大臣站了起来，转身向商帝篱行了一礼道：「启禀陛下，微臣看到钱府金库帐簿似乎有些漏洞…」
商帝篱闻言抬头看向他和他高高举起的厚厚一本帐本，皱了眉，道：「拿给寡人看看。」
「微臣遵命。」大臣拿着帐本越过一群臣子走到商帝篱桌前，把手中的帐本恭敬地递给了商帝篱。
商帝篱翻了前一页，又仔细比对起来，最後卷起那帐本，大力往门外扔去。
“啪！”
这一声惊到了很多在当“低头族”的大臣，他们震惊抬头见到的就是他们尊贵大帝的怒容。
在他们印象中，大帝是不容易动怒的，尽管兄弟叛乱他也依旧沉着冷静。
第一次也唯一一次见到大帝生气，也就是当年盛宠的晨妃辛晨曦病死，大帝要追封其为皇后而文后不允时。
动了真怒的大帝，比横扫天下的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商帝篱的确是怒了，他怒道：「这群世家狗崽子，竟敢暗自扣留上贡！」
虽然知道大帝讨厌世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在场的人也有是世家出身的，觉得有点儿被迁怒的感觉。
於是户部侍郎就跳出来道：「钱家扣留属於我大商国库钱财，败坏我世家脸面，简直不配拥有世家美誉！」
在场的人都不是笨的，哪里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同为世家出身的对他很是感激，更多的却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江岑，你手上钱府後院开支帐簿是查好了？」商帝篱被他气一个冷冷地道。
江岑急忙行礼，「微臣快了，请陛下放心！」
商帝篱看了他一眼，带着点警告说道：「沐家出了个寡人至今还没找到的沐沉鱼已经让寡人心烦许久了，现下又有一个沐清柔。你沐家的女儿够给寡人找事做了，别连你也是。」
江岑正是沐家出身的臣子，沐姓江氏，就是沐家嫡系。
其实沐家也没什麽嫡系旁系之别，因为沐家子孙稀少，仅有嫡系江氏、旁系木氏与杜氏，而且氏很有意思。
水木为沐，沐为水部。江为水部，是沐之嫡系。木与杜皆为木部，为沐之边，是沐之旁系。所以其实也蛮好记的。
好吧，商帝篱才不管哪个氏的，只要你是那一姓那一家出身的就够了。
江岑是沐家嫡系，更是明白商帝篱的话中有话。所以他笑着点头回道：「微臣知道了，但微臣想提醒陛下，不知陛下可愿一听？」
商帝篱没心思理他，便是不回话。
江岑自讨没趣，只好悻悻坐下，继续自己的工作。
於是众人查钱府钱财漏洞查了一整晚，谁也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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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府。
一个华服美玉在身的妙龄女子，长得还算漂亮的脸上写满焦急，对面前的中年男人急道：「父亲，怎麽会这样、怎麽会…」
她一直不断这样问着，她的父亲就是没有回答，终於急得她哭了出来，对着她的父亲跪了下去。
哭了良久，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带上了绝望，失魂落魄的起了身，转身要走。
她的父亲终於开口了，叫住了她。
钱谌看着自己万般疼宠的女儿哭成泪人儿，很是心疼，却不知道还能拿什麽安慰她，一时心酸无比。
钱凌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一夕之间苍老许多的父亲，也是默默无语。
半晌，钱谌挤出一句话：「钱家要灭了。」
这句话触动两人的心，钱凌再次眼眶泛泪，钱谌也是老泪纵横。
跟着钱谌多年的管家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很是心痛，眼泪不自觉地滴了下来。虽然他很想不去打扰这对父女，却不得不把收到的新情报告知主人。
「家主，宫里传来情报…」
父女俩同时抹了一把眼泪，仔细聆听。
「说是几个大臣同时查到府里财库漏洞…」管家艰难地说了下去：「好像发现扣留贡金贡品的事了。」
钱谌大惊，「这麽快！那、那当年那三家的事…」
「陛下也派刑部的人去查当年行刑司的纪录资料，要从纪录找…」
钱凌吓得失声尖叫：「那我把智莹莹放火烧死的事…」
管家实在不忍心告诉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娇蛮大小姐，这件事也连同栽赃灭族的事要一起牵扯出来了……
钱谌抱住她，手掌在她的背上轻拍，安抚着她，「凌儿别怕，那智莹莹是为父放火烧的，都是为父，与凌儿无关、与凌儿无关…」
钱凌大声哭着，「都是父亲！父亲说智莹莹不嫁给哥哥是看不起哥哥，还害哥哥只能到秦国去，凌儿生气这才、这才…」
不用管前因後果是什麽，反正这就是一种死到临头错不在我的概念～
呵呵，旁边看着的管家也是醉了。
偏偏钱谌还真认错…
外面有下人慌忙来报，「老爷、小姐，外面起火了！人都不见了！」
钱谌和管家同时对视一眼，管家点了头，而钱谌用力抓着不知所措的钱凌说道：「凌儿，妳听好。钱家活着的只有妳一个，妳把爹早早给妳准备好在齐国的嫁妆还有钱财拿来用，投靠能够向元家、落家还有商国皇室复仇的人！不计一切，要为我钱家复仇啊！」
说完他看了看屋外渐渐燃起的火，伸手推开了钱凌，把自己身下的椅子挪开，打开地板上的木门说道：「妳这就去吧，老陈会陪着妳的。」
管家看火焰渐渐进了屋，拽着钱凌，朝跪坐在火焰之中的钱谌拜了一拜，然後钻进洞里离开。
「父亲！」
被火焰吞噬一半的父亲，带着安详的面容，嘴角有着微笑。
这是钱凌最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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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钱府起火，大火直到今早才被灭掉。主屋被燃烧成废墟一片，发现多人遗体。」
等那人报告完，朝堂之上众多大臣不禁嘘声。
那是辉煌荣光的世家大族啊，就这样化为灰烬了？
一夜之间，钱财没了，人…也都没了。
商帝篱好似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这件事的发生。
他看着下面一片惊愕的臣子，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整件事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谁？
任他如何猜想，任他如何探查…
就是没有操纵之人的半点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