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辗转在这庞大的书院中大约半个时辰,人声终于是逐渐远去,渐渐归于安静。
一处林密,一块朴拙空地上,零散几根木桩与几块厚厚的草编蒲团,毫无章法的随意摆放。几人分别坐在木桩之上,只有那小道士席地而坐,颇显悠哉。
周丹轻笑着拍着身旁韩姓士子的肩膀,对两少年介绍道:“这是韩兄,林沙国徽州尚阳人。他来这岳阳书院求学,可谓是千里迢迢啊。”
韩姓士子腼腆一笑,与周丹对视一眼,他温声笑道:“在下韩清,还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那小道士,依然坐在厚厚的干草上,倚着木桩慵懒开口道:“无为。”
此时,那坐在木桩上的白袍少年眼珠转了一转,似是有些犹豫。
在身旁紫袍少年无奈的眼神中,他清了清嗓子,眼神怪异的看向那周丹和韩清说道:“二位可知听雪楼?”
两人狐疑的点了点头,周丹问道:“公子是听雪楼中人?”
白袍少年点点头又问道:“二位可知清水斋?”
那两人更加狐疑了,又是一同点了点头,二人对视一眼,颇显疑惑。
这周丹又是问道:“与清水斋又有何关系?”
此言一出,包括周丹自己,这四人均是被逗笑了。
那紫袍少年无奈的看了一眼白袍少年,他轻声开口道:“周兄、韩兄,在下顾宇飞,这位名秦千雪。”
周丹心头一动,心中微微思量,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转头看向韩清,两人对视一眼,都瞧出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那白袍少年将二人动作收入眼中,他两手一摊,脸庞上却是满脸无奈的看着那一本正经的紫袍少年,对两人点点头,接着话说:“周兄和韩兄乃是当世俊杰,我十分珍惜与二位相遇之缘。此次我二人来此是行冠礼之前例行游历,能遇到二位实乃大幸啊。”
说罢,他朝两名士子微微一笑,以示善意。
周丹和韩清二人也是回以微笑。
“哈哈哈,秦公子谬赞,我二人只是这山上的普通士子而已。对了,刚刚听闻公子所说,对风颲国出兵一事略知其中内情,此地清静,公子可否详解一二啊?”
周丹轻声开口,他两手交叉放在腿上,身体前倾。
韩清手肘支在腿上,手掌成拳支撑着下巴,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秦千雪。
秦千雪看着二人颇有默契,心中了然此二人交情定是不浅。
且这周丹是魏书文的好友,也让秦千雪心生拉拢之意。
这么想着,秦千雪微微点头,她先是低头摸了摸,那刚刚落在自己腿上的黄爪隼脑袋,微微一笑。
又是抬起头,正了正神色,她慢条斯理的说道:“风颲国的太子风颲印,上月携将军郑戚之,与身着甲胄携带兵器的精悍亲卫二百六十人,去往蒙萨城。在蒙萨城逗留不足十日,中间郑戚之不知所踪,亲卫二百多人俱被诛杀,而风颲印本人回到风颲国的时候,也是躺在棺材里,内脏都烂成了一滩脓水。”
秦千雪说话时,面无表情,眼眸之中毫无波澜,本是想探个虚实的周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扭头看向韩清,抛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韩清对郭丹投过来的眼神有些无奈,摇摇头,他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身体略微前倾,牙齿轻咬着嘴唇,心中千回百转百转千回。
沉思有倾,他口气略沉重的徐徐说道:“据我所知,郑戚之乃是风颲国中数一数二的猛将,江湖上的天级高手,如此强者怎会无缘无故的不知所踪呢?还有那二百多亲卫的死也颇有些蹊跷,世人皆知风颲国武卒历来以剽悍著称,若是以蓝娑国内守军队的步卒对抗,起码要三百六十人方可与风颲二百六精悍亲卫战成平局,甚至还略占下乘。若是想在短时间将其全部诛杀,至少要两倍之数才可一试。至于风颲印,据说他是色胆包天****不堪,但为人却是谨慎多疑,想杀他也不容易,而且太子出行怎会没有死士亲卫随行。诸如此想,将风颲国太子一行人全部歼杀,并非易事,若不是蓝娑国皇室下了血本有意为之,内中隐情让人不寒而栗啊。”
秦千雪眼眸虚咪,略有深意的看向韩清,心思急转。这韩清句句都戳中要点,心思之缜密甚至略胜自己一筹,如此良才,自然是想收而用之。退一步来讲,若不能收为己用,以秦千雪的性格,自然也不能留给他人当嫁妆。
韩清被秦千雪直勾勾的眼神看得通体发寒,他身体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他是不知秦千雪为何如此看他,若是知道必会恨恨说上一句“好奇害死猫”了。
“韩兄所讲极为合理,不过此事内情尚不可知,但听韩兄分析过后,在下又突然想到一些事。据说,那日宫中大太监光浮生也死在蒙萨城中,被炸了个粉碎,尸骨无存。后来又得知,抬着放有风颲印尸身的棺椁,回风颲国的几人,乃是长公主蓝心芝亲信的属下。韩兄看此事,又当如何分解啊。”
幽幽的说完这些,秦千雪面带微笑的看向韩清二人。
只见那韩清顿时是脸色一变,挺直了身子,细长手指略微有些发抖,呼吸也逐渐急促。
身旁周丹听得此言,似乎也回过味来了,额头之上渗出密密细汗,眉头蹙起。
二人均是垂眸不语,心中均是惊骇不已。
如此密事,他秦千雪蒙谁呢,还听说,上哪听说去啊。若不是亲身经历,如何能知啊。
林中,一时间没了动静,只见那黄爪隼似乎是睡的不太舒服,扑腾着换了个姿势,耷拉着脑袋又是昏昏欲睡。
秦千雪伸出一根手指,轻点着黄爪隼的脑袋,微笑的摇了摇头。
那躺在一旁小道士,有如没听见几人对话一般,他见这隼如此乖巧,便是凑过来,也想伸手摸上一下。
可这手指头还没碰到那黄爪隼的羽毛,那看似娇小,只一尺有余的猛禽便是忽的转头,张开尖喙,便是一口狠狠咬在小道士手上。
“啊”的一声小道士连忙缩手却已经来不及。
这黄爪隼,但看得那小道士吃疼,它便悠闲地适可而止的松了口,显得是极通灵性。
小道士看着手指上渗着血丝的伤口,悻悻的缩回到刚刚躺着的地方,疼得他脸庞之上的长眉都抖了三抖。
秦千雪看着一人一隼,并没有说话,反倒是韩清轻轻开口:“秦公子,韩清不知公子意欲何为,可恕我多言,风颲国虽不会为了一个草包太子与蓝娑国不死不休,但大军开拔,苦的是百姓啊。”
秦千雪伸出一手,止住了韩清之言,她沉声说道:“偏偏我要的,正是不死不休。想先秦结束春秋乱战不过百年,如今诸国割据又是战争频发。若想根治,只有彻底剜去病灶,不然死灰复燃,百姓之死白死矣。”
说着,她端坐垂眸,表情冷峻再不发一言。她知道这两人绝非池中物,若想收复,只能用些手段猛药催之,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听完此言,韩清似是惊呆,一动不动的瞪着个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千雪。
天下局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他却从未想过会是一个少年做那幕后推手。
周丹眼眸之中却是闪着激动的神色,但看他嘴角似乎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