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呀,今天可是你的生辰,要开开心心的。”疏影说。
我看着疏影,这丫头这两日远没有平日活泼,赐婚的事让爹爹和我心情都不好,甚少说话,于是带动着整个夜府忧心忡忡。
轻浅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梳子,“小姐,今天给你梳了飞云髻,疏影说得没错,生辰要高兴。每年的这个时候,老爷都会亲手下厨给你做寿面,瞧这时辰,估计老爷一会儿就会过来,小姐现在这模样,让老爷看见,可是又要担心了。”
“我看起来有这么不开心吗?”我犹疑的问,视线转向她们俩。
疏影点头,轻浅看着我又点头,我满头黑线。
对着铜镜细看,眉头硬生生多了两道皱纹,这可是未老先衰啊,镜中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忽然外面有人进来,疏影说:“肯定是老爷来了。”说着,跑出内室。
轻浅微微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也笑了,拉着轻浅,走了出去。
“如意见过小姐。”
疏影见是如意,立马问道:“怎么是你,老爷呢?”
“老爷在前厅……”,如意踌躇着说,“宫里来了很多人,给小姐送了聘礼来。”
“这皇上发什么神经,怎么一下子跟催命似的。”疏影大声抱怨。
“疏影!”我厉声喝止,疏影这话要是让爹爹听到,还不得家法伺候了疏影,还有皇上留下的那宫女,我冒了一头的冷汗。
来到前厅,送聘礼的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大大小小的红木箱子,几乎要堆满了夜府。
皇上这次可是大手笔啊。
随意打开一个箱子,一座玉雕的女神像活灵活现的立在那儿,看那玉的质地,不仅是上品,还是世上罕见的蓝田玉。用蓝田玉雕刻这么一座女神像,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奢侈。
忽然疏影惊呼:“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雕像有点像你啊?”
“怎么可能?”我拿起雕像,左看右看,好像还真有一点像,忽然又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想多了,怎么跟疏影一个性子,大大咧咧神经大条起来了,不过是一个雕像,又怎么会跟我扯上关系。
将雕像放回木箱里,因为心不在焉,雕像从手里滑落,呈直线状掉了下去。
我一惊,伸手去抓,已经晚了。
只听到身边轻浅倒吸气声。
就在我以为那雕像定是逃不过打碎的命运时,一只素手稳稳的接住了雕像。
顺着手看去,是静凝。
静凝将雕像放回了木箱里,说:“小姐可要小心了,这是皇上最爱的一座雕像,要是打碎了,怕是担当不起。”
我心里一惊,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宫女对我带着莫名的敌意。
轻浅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说没事。
只是心情跌至谷底。
耳边传来李总管的询问:“老爷,这些聘礼要怎么处理?”
不待爹回答,我命令道:“都拖出去扔了。”
“诗儿!”爹爹喊住我,“不可任性。”
我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没控制住情绪,却依然委屈得眼泪在眼眶打转,爹爹第一次因为这些死物责备我。
心里更是恼恨起皇上来,要不是他,就不会有如今的这一切。
心情郁闷,转身回房。
轻浅和疏影急忙跟着我,疏影说,“小姐,那些东西可值钱了,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放在库房不见就是了,以后我们出到外头去,随便拿上个一两件,换成银两,都够我们用好久了。咱们不能跟银子过不去是吧。再说,就算小姐不喜欢,也可以给疏影嘛,扔掉多可惜。疏影一定用他们买好多好多的冰糖葫芦给小姐吃,买一间屋子那么多存着。”
轻浅笑道:“你以为小姐吃得了那么多?”
“又不是要一次吃完,可以天天都吃啊。”疏影解释。
轻浅轻戳了她,“你以为冰糖葫芦是什么,放在那里就不会坏了?”
疏影恍然大悟:“是哦,我怎么没想到。”
听着他们这一言一语的讨论,赐婚的事被暂时遗忘,心情倒是平静了些。
轻浅说:“小姐要不要出去散散心,或许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我一听便来了精神,问:“什么法子?你刚刚也看到了,那个静凝可不简单,要避过她不容易。”
“我们两人身形差不多,来个鱼目混珠,你说她会发现吗?”
我激动的抱住轻浅:“你太厉害了,这都能想出来,那我们赶紧去换衣服吧……”,忽然想起,还得找个不让人打扰的理由才行,“对了,疏影,你去告诉府里的人,就说我要在祠堂为娘祈福斋戒一晚,任何人不许打扰。”
刚出了大门,就听到马嘶吼的声音,转头一看,见是踏云。
有踏云的地方必定有他。
果然,只见踏云旁站着的那人,白袍乌发,笑容温和,仿佛春日雨后的一丝和风,清新动人。他卓然而立、温文尔雅的样子,夕阳的余辉斜印在他背后,整个人如沐春风、卓尔不群,不禁让我看呆了。
会心一笑,我就说轻浅平时老成稳重的,什么时候会想出这样的点子来,原来背后有人。
那人朝我伸出手,白皙的手掌,指节分明。
我把手交给他,他顺势抱着我,一起跃上踏云的背,马嘶声一起,我们像是离玄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风从耳边划过,人群声从身边掠过,我只能感受到环在我腰上的力道,带着热烈的暖意。清淡的杜蘅香如烟似雾缠绕鼻尖,若有似无。
踏云停在了我们常来的墨湖边,天色已渐渐变黑。
尧风放开我的手,独自走到湖边一棵柳树下,只见星光一闪,天际猛然炸开朵朵灿烂的花,或圆形或弧形,有的大朵大朵,放佛盛开的手心,有的小点小店,晶莹剔透。
天渐渐黑得深沉,伸手不见五指,绚烂的花朵绽放在深黑的夜空,金灿灿的耀眼光芒如同宝石一般刺亮人们的双眼,不过须臾,晶莹的色彩自内而外慢慢消逝,黑色的天幕一寸一寸吸食掉亮光,逐渐还原成浓郁的黑。
亮澄澄的烟火一闪即逝,仿若瞬间的流星划过天际,绚丽而哀伤。
用一生的准备换得刹那的妖娆,最终烟消云散,是悲壮地赴死还是洗尽铅华地重生。
我的潋滟,何尝不是这样?
也许是因为太过美丽,所以遭受上天嫉妒,终是不待红颜老,荼蘼已败。
我的潋滟,是否也能洗尽铅华,涅槃重生呢?
想到潋滟,我又萌生了去找辰心夜的想法,笛子的事,始终是在我心里留下了影。
“好看吗?诗儿,生辰快乐。”风哥哥在我耳边大声问。
我看着他,墨黑的眼里,满是温柔的爱意。不由自主的点头。
他将我拥进怀里,我的头靠在他胸前,耳边是无尽的烟花声,忽然觉得这么多日以来的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心里被安全、温暖、满足占据了。
“好看。”我闷声点头,眼泪已晃花了眼眶。
风哥哥,美丽的烟花会是我们感情的预示吗?
如果美丽真的如此短暂,我们该怎么办呢?
风哥哥送我到后门,我躲着没有直接进府里,还是想去找辰心夜了解清楚,如果跟潋滟无关,我也好死心。
看着风哥哥的身影走远,我又翻墙出来。
来到九琅的府邸,宅子很新,找到还亮着灯的一间屋子,准备询问下辰心夜住哪一间。
忽然耳边传来人声:“你是谁?”
我一惊,虽然我武功平平,但能让我毫无察觉就近得我身的不多,心里一下子提防起来。
说话的男人眉清目秀,手拿折扇,一副斯文书生样子,走路脚步颇重,不像是会武功的人。我想,也许是我刚才在想事,没注意到来人,多心了。
“你可是夜府小姐夜诗雅?”那男子问。
我惊讶不已,调侃的****:“你怎么知道是我?难道还姓算的不成。”
“小姐误会,鄙人不姓算,要是小姐不嫌弃,倒是可以唤在下辰心夜。只是看到小姐腰间的笛子,那是辰某日前送给好友的礼物,便知道你正是好友口中之人。”那人回答的一本正经,倒是让我嗮笑不已。
“原来你就是辰心夜。”
“正是辰某,敢问小姐深更半夜、擅入鄙人府邸所为何事?”他问。
我打量着眼前的人,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既然他如此一问,正好方便我开口:“深夜打扰,只是有件事想问辰大人,是否识得潋滟?”
“潋滟?”辰心夜咀嚼着这个名字,半晌后喃喃道:“原来她叫‘潋滟’, 这笛子是辰某两年前因缘巧合下得到的。”
我放佛看到了巨大希望,扯着他的衣袖,激动极了。“告诉我,是不是一位女子给你的,长得很漂亮的女子。”
他点头。
双眼立即冒出了精光,使劲拉着他的手,深怕他就此不见了。“告诉我她在哪里,她在哪?”
辰心夜巧妙的从我的手中转了出去,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他说:“要知道她的下落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辰某从不做亏本生意,想知道就必须用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我问。
“雾山地图。”
“雾山地图?那是什么?我听都没听过。”
“没听过没关系,你父亲是一定知道的,拿地图来换潋滟的消息,否则辰某什么都不会说。”
不知道那雾山地图是什么东西,也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它能让我知道潋滟在哪就好。“好,一言为定,我给你地图,你就告诉我潋滟在哪,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是当然,辰某可不是食言之人。”
从辰心夜那回来,已近天明,刚到夜府,发现正门打开,里面灯火通明。
我极度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刚跨进去一只脚,耳边就传来轻浅细微的声音说:“小姐,皇上在里面,已经等了你整整一夜了。”
我愕然转头看她,满眼的不敢置信,数条黑线爬上脑门,顿时觉得天空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