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远远近近地再次找来,可算在泉边的梨树下找着了公主。
“公子,公子,你醒醒……”小流水窃以为自家主子是睡着了去,那管三七二十一,双手托起小公主的肩膀不住地摇晃。
“唔……”晕睡中的小人儿似沉浮在汪洋深海里随波逐流,突地遭遇了大风上下颠簸,拼尽全力后一个大浪淹没了竹筏,云遥浑身一震,醒了过来。
虚弱地看向来人,道:“流水。”
“公……子,”小宫女鼻头一红,像是要掉下眼泪水来,“流水沿着附近少说寻了有三四趟,皆寻公子不到,此心甚忧。”
云遥抚上身前潸然泪下的小婢子,微微一笑:“本公子这不是好好的。”
“公子你,就害流水忧虑重重,以后必不离公子半步。”
“那你可千万跟紧了。”小人儿望了一眼天色,遂言,“想必时辰已是不早了,咱们回罢。”
“流水扶着你。”
两个小小人互相搀扶着走远,投下短短长长的身影来。
牙泉微澜,群鲤溯洄,落英纷然,林动虫鸣。
“啊……”小人儿惊乍,“母后,轻点。”
赫连景容原想调_教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只一见小人儿小脚之上红色的印记,气也发不出。一手持凝脂雪膏,一手轻柔地均匀抹开。
“遥儿。”帝后神色复杂,暗沉地开口。
“嗯?”
“你可愿离了父皇母后去拜师学艺?”
“为何要离开父皇母后?”小云遥不解地抬头,复问,“拜的什么师,学的什么艺?”
“女孩子家家,学点医术傍身也好。”望着小人儿瞬间低落的神情,嗤笑,“若是你师傅愿意,亦可教你武功。”
云遥目光炯炯:“那种可以飞来飞去的轻功吗?”
“嗯。此番你是要上那离亭山,山中不比皇宫,你这性子非得改改。”帝后捏了一把小女的脸蛋,“遥儿可记住了,你师傅乃神医月华公子,他应能治愈你这体寒之症。”
“月华公子……”小人儿喃喃着,听这名号便觉朗月出尘,清风款款,意境非凡。
赫连景容摸着小公主乌黑墨发,眼底流光辗转,叹一口气,将其抱入怀中。
“母女情深得哟~”便听一道幽怨之声穿透珠帘,云遥见那嚣张的皇兄入了闺阁。
小云遥见着云墨便没了好颜色,赌气道:“本公主没有命令,谁准你进我云水阁了?”
“小丫头片子不知规矩。”云墨倾身,面朝小人儿做了个鬼面,“那这般与太子哥哥说话。”
帝后抚了抚额,叹:“墨儿,让着点遥儿,她还小,你莫不懂分寸得与她闹。”
云墨翻个白眼,争:“她这鬼灵精怪的模样,谁人将她当做小儿,母后你又岂不知?”
“莫再强词夺理了,你皇妹过些时日便要上山拜师去,还不好好宠着她。”
“拜师……”云墨声音低迷,“可是不回来了?”
帝后长抒一口气:“十年之约。”
“十……十年……”男子震惊地退了一步当站定,念着平日生灵活现的小人儿就要离开自己,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良久,幽幽地瞧着那童儿,柔柔地唤道:“遥儿……”
“哼。”女子头一扭,藏进母后的怀抱。
赫连景容见自家皇儿吃瘪的模样,暗自一笑。
云墨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对上帝后的眉眼交流了一番,走近小人儿身前,从母后怀里抱过。
“皇兄!”云遥受惊般地踢着小腿,企图挣脱男子的双臂,“快放我下来!”
“遥儿莫闹。”男子固定住人儿小小的身板,一手制止了不停踢动的小腿。
小人儿最是讨厌这般被人束缚在怀中,动弹不得,似要哭出来。抬起水意朦胧的眼眸,求助道:“母后!”
云墨连声哄着小小人,言:“皇兄带你去飞好不好?”
“真的莫?”小人儿停下徒劳的挣扎,安静下来。
男子俊眸一喜,亦稍稍松了力道,答:“自然是真的,太子哥哥何时骗过你?”
这下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东西紧紧揪住皇兄的袖口,急不可耐:“现下就要飞!”
“好好好。”云墨回着,暗道此女就好这口。朝母后丢个得意的眼神便抱起小人儿出去了。
赫连景容摇摇头,但笑不语。
云墨这会抱着她过了林**,向那绝清池而去。
清池水寒,池中唯有云和国皇宫稀有的品种——二长鳞云绸一类,宛如红粉佳人,荡漾水中。
男子蓦地腾空而起,为显示自己卓越的功底,竟在空中将怀中人儿转了半周,使其正对上自己。
“啊!”云遥惊喜异常地连连称奇,在太子哥哥转出自己的那一刻小手伸出。
男子重新环住小人儿的腰时,那小小人亦惊魂甫定地紧紧攥住了他腰际两侧的衣袍。
云墨勾唇一笑,似是从未见过她这样热情的一面,喜不自胜地亲了一口小人儿水嫩的脸蛋。
小云遥一惊未平又起一惊,虽是自己的太子哥哥,可毕竟她已知男女有别,这般亲密的动作吓得她瞳孔放大,直视男子狭长的凤目,小手无意识地一用力——皇兄的腰间锦带便被自己扯了下来。
一时间男子惶惶不知状况,下一刻衣袍散开,青衣翩飞。
暖风习习,下_身空落的感觉令云墨回过神来。却见怀中人右手高举着他的锦带,而自己……
浑身一颤,收了些许力道,两人差点双双掉入绝清池中。
控制住心神,带着人儿往池中央的那方云舞亭掠去。
才触地,小人儿便挣脱了自己退至一米远处站定。玉足白嫩未着秀鞋,只中间一道横陈的淡红色印子,小手分明还拿着自己这套衣衫的腰带。
“遥儿乖。”男子温柔地放低音调,“将那锦带还给皇兄。”
小人儿看向小手抓着的东西,脸一烫,如同丢烫手山芋一般丢了过去。
云墨一个旋身,眼疾手快地系好了袍子,作势要重新抱起小人儿来。
小云遥复退开一步,防狼似的躲着。
男子无奈抚眉,道:“皇兄还未怪你扯带之举,你倒躲起我来了。”
“谁……谁让你偷亲我来着……”女子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出声。
云墨似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呼声:“这却奇了,我们的小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竟怕这个。”
“且不说太子哥哥毫无恶意,方才那是情不自禁……亦是光明正大……怎的被你说成了偷亲?”男子不给小人儿插话之机,苦着脸博取同情。
“你虽是我皇兄,但怎能……怎能如此轻薄遥儿。”女子垂着小小头颅,小手亦绞在一起,“只有未来夫君才可以……这般。”
不知为何,男子瞧着小人儿羞赧的模样,更觉欢欣。然闻其言夫君,心下不喜,道:“遥儿还小,离及笄仍有七八个年头,在此之前,是不需要想甚男女之防、驸马夫君的。”
“是吗?”小小人抬起头,一脸怀疑。
“自是如此。”云墨看准了时机重新揽上了绵软细嫩的小身子骨,复言,“对太子哥哥,不需要这般约束。”
“那遥儿亦可以亲你莫?”小人儿晃起脑袋,水眸大睁。
男子眸色一亮,失笑:“自然。”
话音方落,脸颊传来不曾有过的温热的触觉。男子怔怔地立于亭中,受宠若惊。
风住尘香,蝶舞霓裳。
“遥儿,去了那儿便好生听师傅的话,莫闹出甚事端来。”赫连景容殷殷叮嘱着,事无巨细。
云帝望着马车上的小女,眉眼深深,竟无语凝噎。
“公主,公主,你一定要回来,流水定等着你。”小流水从云武门侍卫交叠的配_刀之下钻出,迈动小腿跑过来。
云遥跳下车抱住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小婢女,便听其补充道:“公主,这个荷包里的泥人,你要一直带着。”
流水从怀中掏出锦绣荷包来,递过去。
“流水也要乖乖照顾自己哦。”云遥收起荷包,摸摸小宫女的面颊,道,“回罢,我也便走了。”
小人儿便门口探了几眼,终是垂下眸上了马车。撩起帘子,朝着道旁站定的几人挥挥手:“父皇、母后、流水,遥儿走了,你们保重。”
云帝点点头,抱住泣不成声的身边人。
小流水瞪着大大的眼珠,朝着马车驶离的方向。
远处宫殿之上。
“她定是在想你为何不去送行。”男子冷峻的声音响起。
云墨淡淡道:“怕是我去了便不舍她离开,强行将人掳走,父皇母后还不得弄死我。”
“到底是太子宠着云皇帝后惯着的小公主,风韵独俱。”影烈似贬实褒,星目中划过一抹笑意。
云墨眯起眼,瞥向身侧的男子:“看上我家小遥儿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云墨嘴角一抽,回道:“我不管你看上她那点,但若你敢伤她,我必不饶你。”
墨袍迎风,交替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