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到了终结的时候。年轻的主治医生告诉我晚上将为我安乐死。
我在这个病房住了5年,本应是花季年华一般的17岁,本应是最适合奔跑的年华,然而陪伴我的只有这不知名的注射液体,还有那总是让我发痒的心电监护用的电极。我多次想把那个让我恶心的鼻饲管拔掉,然而这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如今这一切终于有个了断了。
随着我一次摔倒入院,我从医生口中听到肌萎缩侧索硬化这样的名词,我对此并不陌生,因为我的母亲就是死于这个病,后来更多的人从霍金和冰桶挑战中对这个病有了更多的认识。
现在的我失去了语言能力,行动能力。而属于我的结局就是在这周内在一个没有预兆的时间上,因呼吸衰竭而死。
与他同住一个病房的隔壁床老王,早上盖上了白布送到了停尸间去了,我很清楚那也会是我的结局,然而我并不接受。
我还不想死,我还要看看这广大的世界,我还没化为光和热。
人的意志就像橡皮筋,它常常告诉我们这还是它的极限,但是它总会在你最信任的时候崩断。有时我也会想不如在我头上来一枪,也比现在这种死法要来的人性。
这是一个与平常无异的一天,医生在与护士调情,以致与护士没有及时进来为我换掉早已空掉的液体,我的手有点疼,因为针管回血。
风依旧是我最亲密的好友,窗帘与树枝提示它的到来。它与我亲密交流。他告诉我如今外面的人们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楼下的包子店有了新口味,市政有了个新工程。
上帝似乎响应我的号召。,夜深了,原本沉睡的医院,突然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我惊醒后,认真去听,除了厕所水龙头的水滴外,格外宁静,整个城市似乎停电了,窗外没有投进高光,连车辆转弯的灯光也没有。房间内只有应急灯正在忽闪忽亮。我努力看向走廊,我透过门缝看到护士倒地的双脚,那门上的小窗。
窗上的剪影显示出一个怪物的轮廓,它正在啃食那个护士,它咀嚼的声音让人发寒。应急灯息灭。
待灯再亮起,那个怪物已经入房间,它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我,
在墙上的影子也随着增大而变得狰狞。下一次灯灭灯亮之际,它更近,下一次灯亮,竟找不到它的踪影,我环视四周。
在我惊讶间,它突然从我脚下蹿上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面孔,我便在它的撕咬下,失去了意识。
那个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夕阳为整个沙滩铺上了金子。5岁的我沙滩上奔跑,感受着沙子在脚后的一次次飞扬,空中回响着我朗朗的笑声。母亲带着摄影机记录一切。
母亲一次次把投影机的焦点定在我的咧得最开的笑脸,皮肤上的泪水。满是沙子的脚。还有一次次啪向我脚踝的海浪,母亲看着我渐走渐远,母亲朝着我叫道:约翰别跑太远。约翰。
我朝着母亲做着鬼脸,嬉笑着不愿停下脚步。
如今,随着我的眼帘慢慢打开,我又回到了我熟悉的房间,房间里安静得只听到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这是天堂吗,一切其实并没变化,但是听说人死后,所到的世界会不慌不忙现实一样,人们还是要面对同样的环境,同样的生活,同样的烦恼。
就犹如我的身体,我的眼睛能看,能动,我的大脑能感应一切感觉,但是我却不能控制它。我很清楚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尝试着呐喊,然而我的嘴艰难地微张,却没发出声音。
我尝试着下床,神奇的是我可以活动了我的身体,就像做梦一般,但我脖子上的疼痛又提醒我一切那么真实。我看着我放在订外的脚,我活动着脚趾,感觉着脚趾之间的摩擦。我异想天开地假设,我是不是可以站起来,虽然感觉陌生,但果然我站了起来。我行动缓慢,蹒跚摇晃地走到了镜子前,我被子眼前的幕吓到了,这完全不是一副活人的脸,
面无血色,眼神呆滞,发紫的唇齿,深深的黑眼圈。面容憔悴。脖子上被咬的伤口已结痂成为腐肉。眼泪从我眼角落下。我哀嚎着,但是声带却传过来可笑的声音,我说不了话。
这个时候,走廊传过来了吱吱作响的尖锐之声。正朝着我接近。有东西正在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