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弥罗,确实过于小心了些。
虽然陷空岛所在海域,总有一些先天蛮兽,隔三差五,遨游往返,肆意激斗,但是数千年来,却从无一头敢于上门侵扰。
原因说来,倒也简单,就算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不用混沌至宝九天都篆秘魔旗镇压,也不招引十二尊大罗层次的神魔,单那大阵简单一设,泄漏出来的叵测气机,就足以令先天蛮兽,避陷空岛惟恐不及。
过于小心,却非妄自菲薄,而是其来有自。
虽然弥罗已是大罗金仙,且道法、神通、灵宝三者,底蕴都极其之深厚,综合起来,当真可谓一身战力,在整个洪荒天地,都已算有数之强者,但外在如此,内在却不同,他内在的三观,却始终都未改变,还是与他当初在祖星昆仑墟上,身为灵通道宗座下高徒之时,基本保持了一致。也就是说,虽世易时移,他本心,却终未曾改。
当然,这其实称不上坚守,而是宇宙星空毁灭、人类族亡的经历,对他造成的影响,实在是过于深刻,另外就是,他由祖星毁灭元神独存,到身入洪荒化形而出,这当中经历的时间,即算刨去一亿三千万年,仍是长到了无以计数,而洪荒开辟至今,也不过两万余年,故相对如此短的时间里,他原有的观念,自然还不太可能,发生很大改变。
所以,弥罗至今还秉持着一种观念,即是说:身为一个修者,无论神通有多大,也无论道行有多高,终还是要有所敬畏。而之所以有此认知,自然是基于,一来他对秩序有所尊崇,二来他也深信,人外必有人,天外定有天。
内以先天至宝昆吾九剑,镇压大须弥正反九宫剑阵,外以混沌至宝九天都篆秘魔旗,镇压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如此小题大做,大张旗鼓,把一座陷空岛,看护得牢不可破,自是因为弥罗深信,先天蛮兽之中,也有实力不下于自己的强者。
有意思的是,他这一看法,似也得到了证实。
虽然三四千年来,陷空岛一直风平浪静,但西荒、西海却非如此。
火鸦、赤猿等十大道君,却是三三两两出岛,各在外轮番游历过三五百年。
这十大道君,虽是融了弥罗神念,先天元魂才得完整,但弥罗的神念,除了灌输诸般道法之外,真正起到的作用,其实只相当于一个催化剂,催化已算完整的先天元魂,萌生出了一个独立于弥罗意志之外的全新意志。
这全新意志的出现,即代表着,十大道君在洪荒,已算独立之生灵,故即便弥罗,先天就能感应到,十大道君的所知所闻,但他们终究是自主的,可以独立行事。
陷空岛虽是仙岛胜境,毕竟比起广阔无边生灵无限的洪荒,还是远不够精彩。
十大道君心生向往,自就想方设法,也要出岛游历。
其中,两位先天蛮兽真身,类如两头单翅鸳鸯,被弥罗合称“蛮蛮”的蛮左、蛮右两位道君,就曾在八百年前,于西荒海陆交汇之处,远远看到过一头难以形容的怪龙。
那头怪龙虽倏忽不见,但蛮左、蛮右两位道君,却在骇异之间,看得十分清楚,其真身十万丈,十首十翼,十首九首环一首,一首双睛而九首瞑,十翼一翼藏九翼,九翼齐张而一翼敛,更古怪的是,通体黯红,筋肉虬结,有角无鳞,有翅无羽。
弥罗虽未身临其境,但待他将周天副星,逐一炼制完成,启关而出,放开元神,笼罩住了整座仙岛,却就自然而然,十大道君的所见所闻,都浮显在了他心神之中,如此蛮左、蛮右所见的怪龙,他自是也间接见识到了。
当真匪夷所思!
那头怪龙单凭本源,所牵动的气机,竟就与鸿钧道人,处在了同一层次!
很明显,这头蛮兽怪龙,已是窥入了混元!
由此可见,弥罗的谨小慎微,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四万八千颗副星星核,一一炼制完整,自然周天星空,也在法界搭建了起来。
弥罗这时,因数千年来不停炼制星核,心神多少感觉到一丝疲倦,便没有立时开始参悟元磁道法,而是对十大道君做了番交待,就出陷空岛,现身在了西海之上。
西海汪洋无际,浩淼无边,虽景致,略显单调了些,却生机也自无限。
弥罗直下深海,就在碧波之下,随意游荡起来。
当然,他只是为舒散心情,此外并无其他目的。
虽是如此,但过得几年,弥罗却就察觉到,越来越多的真龙,出现在了西海。
尤其令他感概的是,隐约能看出来,真龙乃是以族而聚,并且以先天灵兽上位一族的根脚,名义上统领诸多族属,结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虽龙族非是人族,但族群聚居、上下有别、主令从属,这几种形式的出现,却大体可以视为,一种文明的开端。
可惜,除了弥罗自己,并无其他人,和他分享感触。
就算告知十二祖巫与三清,想来他们也不会,由此种角度思考问题。
又几年,弥罗终而发现了,龙族的敌人为谁。
他却是没有料到,在西海之滨,竟有玄武一族,也建了盟属,在与龙族抗衡!
所谓抗衡,即是指虽有相争,却还不算激烈。
真龙、玄武各领盟属,所互相争夺的东西,弥罗刚开始,还没有领悟出来,但见识过几次,他却就知道,原来究其本质,与联邦时代人类和其他星际种族,所争夺的东西其实并无不同,也是各种资源和生存空间。
他特意花十年时间,沿西海之滨,到处转了一转。
这一转,弥罗便惊讶发现,各处参与相争的,还非仅是龙族、玄武两个盟属,竟连麒麟也以族而聚,另统率盟属,直接参与了进来。
有意思的是,这三族之争,彼此之间全为敌对,所呈现出来的,却是一片混乱,即算三族盟属,同时争夺同一道河川,也是各打各的,乱斗成一团。
五方五灵五瑞兽当中,麒麟是弥罗玄武、白虎、真龙之外,所见到的第四种灵兽,虽然西海所见麒麟,实是水麒麟一支,但既然真龙、玄武、麒麟三族相争于西海之滨,自然由此便可以预见到,而今洪荒处处,五灵五族之争,必已是无所不在。
他其实未曾想到,在先天蛮兽衰落的同时,崛起于洪荒的先天灵兽,虽是由龙凤、麒麟、玄武、白虎这灵兽五族,适应情势,各自建立盟属,统领先天灵兽,壮大了实力,却这五族盟属之间,又彼此结成了死敌。
瑞兽不瑞,自是另外让弥罗,生出了一些感触。
有鉴于此,他自就改了心思,趁乱禁锢了三五十头真龙、玄武、麒麟,如十大道君当初那般,分化神念融合魔旗神魂,对这些真龙、玄武、麒麟进行了夺舍。
所传的道法,自然也是九易升玄法。
虽是这些换过元魂的真龙、玄武、麒麟,将来修炼道法,成就未必不及十大道君,但弥罗却是打算,由十大道君来统领他们,打理陷空岛上一些杂事。
真要道行高深了,虽不好再驱之以杂役,却还能作道兵之用。
由西海之滨回转,弥罗中途,巧之又巧,竟又发现了一个海眼。
四海一海三各,共有十二个海眼,这十二各海眼与九大祖脉,却是合称地枢,乃是整个洪荒天地,元力流转的三大中枢之一。
十二海眼深不可测,连接九大祖脉之余支,将先天元力不断衍化,直接导入了九地之下。
九天之上、九地之下,俱都包裹了一层天外混沌,而先天元力衍化,经由十二海眼,导入九地之下,同化为天外混沌之后,三枢之天枢即周天星斗,却又会抽取天外之混沌,衍化为先天之元力,经由不周山这天地之枢,导入洪荒九大祖脉,进而是十二海眼。
整个洪荒天地,元力流转的框架,便是如此一个系统。
这个系统当中,十二海眼的功用,是将九大祖脉余支,牵引来的先天元力,在导入九地之下的同时,逐步进行衍化,直至类如天外之混沌,故究其实质,其实是先将先天元力,拔升为混沌元力,而后混沌元力,再与他物衍合,重归于了一片混沌。
此一脉络,却是与《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修行脉络,有些不谋而合。
弥罗机缘巧合,发现了一个西海海眼,自是喜不自胜。
他立时留下第二元神,自己遁破虚空,直接出现在了陷空岛外。
到得陷空岛外,他将身一晃,便幻化出一尊法身,却有数万丈之高。
岛上的十大道君,见尊主竟莫名奇妙,幻化出了一尊伟岸法身,正有些惊诧,却立时就见一只托天大手,掌指虚张,直接就从云层之上,朝陷空岛抓了下来。
大手再大,自也大不过陷空岛。
不过陷空岛,得那托天大手一抓,却就神乎其神,缩小到了一里方圆。
当然,此种空间上的收缩,其实是相对的概念,在十大道君眼里,却是那托天大手,一破开云层,就陡然间,又暴涨了百倍之大。
大手落下,轻轻一提,却就将整座陷空岛,提上了高空。
弥罗毫不停留,就以数万丈之高的法身形态,一手提着里许方圆的陷空岛,在西海之上,踏波狂奔起来。他暗施元磁道法,将洪荒无穷引力,直接拉在了身前,脚只要一迈,就是千里之遥,如此几个时辰,可就来到了海眼周遭。
一声轻叱,大手按落。
就见陷空岛忽而变大,暴涨至数百里方圆,半点缝隙不漏,却就覆压在了海眼之上。
弥罗身形一晃,却就恢复了原来体态。
他上得岛上,十大道君立时就围过来,追问究竟。
弥罗稍作解释,忍不住笑道:“待我这几日得空,再下海眼稍作布置,日后这陷空岛,就可再得一胜境,或称‘西陵海阙’。这西陵海阙,你们虽是下不到深处,但对我参悟《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却是大有其用......”
他已是在想,或许自己仗这西陵海阙,能窥入混元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