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罗的第二元神,闲置约有百年,又因一时意气,被他放了出去。
这一时之意气,也非是因为别的,而是三清之缘法,委实太多了些。
弥罗便不眼热,彼此一对照,难免就有些尴尬。
这百年间,他与三清交流道法,每每正说到兴起,就有三清中的某一位,忽而莫名停下,推演起所谓天机,继而其就言笑晏晏,宣称在某某地方,却是有着自己,一番天赐机缘。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故三清与弥罗,难免就会一同前往,而等到天机指示之地,果见有机缘那位,轻而易举,就直入先天法阵,到手了一件灵宝或是奇物。
譬如老子之八景宫灯、元始之虚无盒、通天之藏仙图,就都是如此得来。
需知缘法,乃是得天独厚之势运,缘法多,自就表示得天所厚。
如此一次两次,倒还无所谓,关键百年之间,三清的缘法加起来,竟超过了十五桩,而玉虚宫里,唯独弥罗,却是两手空空,毫无所得,这样一对照,虽三清不说什么,但弥罗自己,可忍不住就犯了嘀咕。
当然,以三清之根脚,能得天所厚,自是一点也不意外。
弥罗心知肚明,三清之势运,自己确实比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运势差些虽是无妨,但一经对照,却偏就将他凸显了出来。
弥罗想有所改变,就放出了第二元神,打算主动出击,寻一两桩机缘。
他却是不信,以不周山之物华天宝,自己就真会毫无发现。
弥罗做此事,却是瞒了三清,毕竟说出来,总是徒惹人笑。
几个月过去,正当他失望之时,那第二元神,却终于有了发现。
先天十大灵根中的玄天葫芦,竟巧之又巧,被第二元神找了出来。
这玄天葫芦,在先天十大灵根中,却是和四相芭蕉一样,同属灵宝之根。
四相芭蕉的四片芭蕉叶,成熟后摘取,稍加炼制,就能成就四件上品的先天灵宝,而这玄天葫芦,则更胜四相芭蕉一筹,其藤上所结葫芦,成熟之时摘下,却是每一个葫芦,都能炼制成一件极品的先天灵宝,比上品先天灵宝芭蕉扇,还高出一个级数。
第二元神所见的那株玄天葫芦藤,扎根在一片混沌氤氲的秘崖上,一藤扯开来,竟结了七个葫芦,而且每个葫芦,颜色都各不相同,分作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弥罗自是猜到,玄天葫芦和四相芭蕉一样,必是因为灵根机缘,非由一人独得,这才没有先天法阵防护,直接就在崖壁上,显露出了真形。
虽七个玄天葫芦,应该并无一个,与他这异数有缘,但葫芦如此之多,却是很有可能,其中就有一两个,和四相芭蕉的地水两叶一样,或许到得最后,也是难以成熟,而本就难以成熟的玄天葫芦,因缘法不显,自就是无主之物,而无主之葫芦,若经了他手,终而得以成熟,自然毫无疑问,就算他的缘法。
弥罗稍一琢磨,就想出个主意。
趁三清闭关,他出了玉虚宫,亲身来到了崖壁之前。
那崖壁看似寻常,却偏就在一个不显眼的缝隙,泄漏出一片灰濛濛的气息,混沌氤氲,凝而不散。在缝隙之内,一株玄天葫芦藤,巧之又巧,偏就扎下了根须,继而在一片灰濛濛的氤氲气息中,伸展起苍翠的叶片,扯开了虬曲的藤条。
一藤虬曲,却结了七个葫芦。
七个葫芦共分七色,大者比拳头略大,小者还顶着残萼。
弥罗稍作感叹,却就直接挥手,打出一道奇光,融入了葫芦藤根。
那奇光自不是别的,而是一道大觉道气。
要确定七个葫芦,是否都有其主,自要先将葫芦催熟,彰显出天机缘法。
这数百年来,弥罗在道法上的成就,最值得一提的,其实有两项。
其中一项自然是参悟盘古开天气象,创制出了一门《擒玄赋》,而另一项则是,通过与三清交流道法,逐渐掌握了推衍天机的法门。
天机推衍之道,鸿钧传下的三千卷《黄庭》中,虽是有相关内容,但弥罗因来历有异,始终深信“天不尽人意,人不尽天意”,故即便明知洪荒之天意,自有其本,不似联邦时代虚无唯心,对研修此类道法,却还是生不出多大兴趣。
实际若非三清每每的表现,过于玄异了些,弥罗还真没心思,去推衍所谓天机。
未出预料,他手才要挥时,冥冥中就有一股难以言叙的庞大气机,瞬间锁定了他。
就感觉来说,似有难以抵御的天敌,忽而在暗中,张开了爪牙。
不过,这应该只是一种警告。
当那大觉道气,一触到葫芦藤根,锁定弥罗的气机,随即也就消散无踪。
弥罗忍不住,就是微微一笑。
这印证了他一个揣测,洪荒天机之导向,或说天道之大势,虽他胡乱插手,将有不测之险,但若并不违之逆之,只是顺其势,小小推动一把,却是全然无恙的。
再说那株玄天葫芦藤,一接触到大觉道气,立时恍若兴奋起来,翠叶招展,藤条屈伸,似一个初涉修行的生灵,忽而得了一口仙气,忍不住在贪婪吞吸。
弥罗也是大方,一道接一道大觉道气,输入玄天葫芦藤,眼都不眨一下。
一直持续五年,岩壁上的玄天葫芦,终于才有些满足。
而这时,藤上原来最小的蓝葫芦,也已经接近成熟。
至于其他六个葫芦,自然在五年间,已然陆续成熟。
弥罗也没闲着,他认真推算过,确实先熟的六个葫芦,缘法早注定,当中并无一个,是他能摘取的,但最后长成的蓝葫芦,却就有点古怪,竟显示与他,本就有一点缘法。
他原本以为,最好的结果是,这蓝葫芦正常来说长不成,故自己使之长成,自然就得了缘法,未料推算下来,这蓝葫芦竟直接与他,还能扯上些关联。
虽是不明所以,但弥罗知道,这也是天意使然。
既生了缘法,那这缘法,哪怕再浅薄,却也比他自说自话,要名正言顺得多。
于是弥罗将蓝葫芦催熟,留了第二元神看守,就喜滋滋回了玉虚宫。
其实,这蓝葫芦的缘法,说怪还真不算怪。
弥罗也是到许久之后,才明白自己这段缘法,却是因拜师鸿钧而来。
这玄天葫芦,莫看一根仙藤,就结了七个葫芦,实际与四相芭蕉不同,七个葫芦虽是更多,却原本就是都能长成的,而且每一个葫芦,还都牵涉一个机缘,没任何的多余。
若弥罗不多事,紫葫芦会落到老子手上,被炼为淬丹葫芦;绿葫芦会落到元始手上,被炼为孕宝葫芦;青葫芦会落到通天手上,被炼为水火葫芦;橙葫芦、黄葫芦、赤葫芦,也会被另外三位大能摘取,炼为不同的先天灵宝;至于蓝葫芦,可就有趣,本该落在鸿钧手里,被他炼成了百子葫芦,以延续玄天葫芦的根苗。
若换另一个人,这蓝葫芦自与弥罗,扯不上半点关联,但偏偏它该由鸿钧所得,而鸿钧此时,偏又是弥罗师尊,因此自然而然,这蓝葫芦与弥罗之间,就生出了一点缘法。
葫芦有无缘法,弥罗虽算得出,但详细情因由,却就无力探明,故即便心知肚明,蓝葫芦最大一段缘法,并未落在自己身上,他却还是认定,蓝葫芦就归了自己。若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占了师尊的葫芦,那自无论如何,都不会生出此念的。
当然,机缘机缘,机在缘前,这意思就是,遇上才有缘法。
若非洪荒天地有异,弥罗何需心存顾忌,早把整株玄天葫芦,都装进了万象盒里。
回到玉虚宫,又等一年多,三清终于出关。
四人交流道法,正当通天讲到兴致浓时,弥罗可就弄起了幺蛾子。
他忽而阖目,推衍起天机来。
三清见他如此,自是安心静待,也不去惊动。
弥罗唇角一扬,继而就喜笑颜开道:“方才贫道,忽觉心血来潮,就随意做了番推算,未料冥冥之中,竟显示有一段缘法,应在了贫道身上......”
三清闻言,自是为他感到欣喜。
于是,照以往惯例,四人便暂停交流,一同出了玉虚宫。
当然,这次不同的是,换了弥罗在前领路。
崖壁在望,遥见一片氤氲中,悬了七个葫芦,赤橙黄绿青蓝紫,透射七色毫光。
弥罗眯着眼,手指玄天葫芦藤,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三清,俱各惊“咦”了一声。
通天先啧啧称奇道:“齐了怪哉!藤上那青葫芦,竟似与我有缘!”
继而是元始,惊疑不定道:“那个绿葫芦,似是我的机缘!”
老子声色最不易动,这时竟也动容道:“天机所示,那紫色的先天葫芦,虽是应入我手,但似乎时机,略有些不对呀.......”
若非及时控制,弥罗的脸,早就黑下来了。
他是绝未料到,这根藤上的七个葫芦,其中紫绿青三个,缘法竟又应在了三清身上。
弥罗心中暗叹,嘴里却打起哈哈:“没想到三位道友,于这玄天葫芦,也都各有机缘。时机不对,或是生了变数。天道五十,大衍四九,事有其变,也是应有之理。不管如何,既然都已成熟,我们便依缘法,把对应的葫芦,先摘下再说吧......”
既有缘法,当摘则摘,三清自也不会迂到,非要等那所谓时机。
老子微一颔首,便先上前,摘了那个紫葫芦,元始摘的是绿葫芦,通天摘了青葫芦,弥罗虽暗中苦笑不迭,却还是上前,依先前之所算,将蓝葫芦摘了下来。
先天葫芦虽妙,可成就极品的先天灵宝,但无论三清还是弥罗,手上灵宝已然够多,自都没看得很重,因此藤上剩下的三个葫芦,也没人生出心思,想要一并摘下。
蓝葫芦一入手,弥罗就自然而然,明白了用途。
原来他这葫芦,竟专是用来生子的。
内中竟别具一格,结出了三颗葫芦子,色泽灰黯,极不起眼!
也是因此之故,蓝葫芦唯一的用途,便是孕养生机。
当然,虽蓝葫芦炼成的灵宝,不能用之攻伐或防御,但既结了葫芦子,自可以利用三颗葫芦子,再种出三株玄天葫芦来,即便再种之时,灵根失了道性,级数有所跌落,至少各种的葫芦,又能收获一大堆。
弥罗苦笑之余,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