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罗是太乙金仙,按说应付蛮兽一口罡风,应该还不成问题。
但实际上,他还真应付不来,只能任其吹卷。
那一口风,却是神风,并非寻常。
他落入其中,元神与法力,便俱都仿似入了牢笼,再也调动不得。
须臾这一口神风,就将弥罗,吹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这时风力减弱,状况终于有了好转。
但弥罗才刚调动起一点法力,忽而就惊天动地一声响,又撞入一座山中。
感觉是山,实际一撞进去,他就知道,这是又撞上一头蛮兽。
明白了自己处境,弥罗真是苦笑不得。
他绝没有想到,混沌神魔之外,自己竟还有一日,会到先天蛮兽腹中一游。
蛮兽什么模样,都还不知道,竟就破其腹,撞进了肚中。
这蛮兽肚腹之中,因他这一撞,闹出了很大动静。
血肉筋膜一起搅动,便涌现无量雷光血海,想要炼化掉弥罗。
弥罗即算理亏,也绝不肯束手待毙,心念一动,就将十二重楼祭使出来。
十二重楼是先天至宝,虽为邢器,不专防御,却也有防御之能。
只见十二重楼,层顶错叠,翘檐飞起,每一层都流注下一道奇光,合共十二色十二层,如垂帘拱幕,回环涌荡,罩住了弥罗。
任那雷光血海,再是狂暴凶戾,一触到十二色奇光,便都倏忽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这却是弥罗妙用了,十二重楼所内附之十二层空间。
十二色奇光联结,宛若十二层门户,将雷光血海,导入了十二重楼。
重楼分十二,一层一法狱。
这件儒家的秘传邢器,内蕴十二重空间,向称“十二法狱”。
虽十二重楼每一层法狱,都只相当于百分之一个法界,但既为邢器,自有执刑手段,会先发动九天十地封禁大术,牢牢禁锢受刑者,而后再降下雷火风灾,一刻不停,邢求其身。
这三灾刑罚,一层比一层厉害,便大罗金仙,也抗不过前十层去。
先天蛮兽体内之雷光血海,虽不是受刑之生灵,但因其受弥罗所斥,故一入十二重楼,无穷无尽的雷火罡风,立时便漫天降下,一刻不停,消磨起了雷光血海。
雷光血海不停涌入,法狱降下的雷火罡风,便也连绵不绝。
如此元力对冲,声势虽然浩大,却分毫伤不到弥罗。
不过,弥罗毕竟不知蛮兽根底,故也不敢立下狠手。
“不若以第二元神,先去探个究竟......”
弥罗心念一动,立时有了主意。
随即,就见一枚清濛宝镜,自弥罗顶门,冉冉升起。
这宝镜,古朴玄奥,自是遁天镜无疑。
遁天镜一出,便显化出一道虚渺身形,看五官,却就是弥罗眉目。
继而,那身形倏忽一闪,便又失去踪迹。
以遁天镜为根基,融炼第二元神,这却是弥罗出发前,特意备下的应敌手段。
洪荒精彩无限,却也凶险难测,弥罗如何不知?
故自打算离开涧谷,他便未雨绸缪,准备了几种后手。
应对危机,手段自不出法宝、法术和神通这三类范畴。
所以将法宝列在第一,却是弥罗已体悟到,洪荒天地之中,各种先天之宝,所体现的道法层次,实是比任何修来的法术,以及天赋演化的神通,都要更高一层。
自然,缘由他也有所揣测。
这或许是因为,法宝之造化在其现有的级数上,是直接甄至了圆满,而无论法术或是神通,都需不断参悟,才能提升威能,逐步向极限攀升。
这也就意味着,洪荒生灵开悟,若彼此间有纷争,必要做过一场才行,极其有可能居于主导的斗法手段,就是借助各类法宝,来施展种种莫测手段,而既非类似蒙昧蛮兽一般,以天赋神通论高下,也非类似联邦时代,以精修法术显高低。
当然,拼法宝的话,弥罗自是不惧。
不过,法宝毕竟是外物,一旦受到克制,就难发挥作用。
因有此念,弥罗便以先天至宝遁天镜为基,炼了一个元神化身,也即第二元神。
第二元神无甚稀奇,但结合遁天镜熔炼,可就奥妙无穷。
先天至宝遁天镜,有“敛迹藏形、显影烙音”之能,而第二元神聚散如意,可凭空施展诸般法术,两者一结合,自便无迹可寻,无孔不入,无所不察,无所不窥,当真妙不可言。
言归正传。
且说那第二元神,敛去行藏,悄无声息,就来到蛮兽体外。
借其视角,弥罗立时发现,自己再又撞了大运。
原来先前那一口神风,无巧不巧,竟将他吹到了两头蛮兽的战场。
两头蛮兽高过万丈,比千里之内的山岭,都还更为超出,难怪会被弥罗撞上。
他撞上的这一头蛮兽,牛蹄猿首十八臂,其尾如蓬鼠,其牙如豕獠;与其敌对的蛮兽,则形如披鳞之狐,背拱如桥,上生两爪,有五尾六足十三鹿角。
看周围山崩地裂、满目狼藉的环境,刚才两头蛮兽,应是斗得很厉害,不过现在就不同,那猿首蛮兽因遭弥罗撞破肚腹,已置鳞狐蛮兽的威胁于不顾,斜靠着一座大山,用了七八只毛茸茸的爪臂,胡乱在掏身上的血洞,而那头鳞狐蛮兽,应也是被异变所惊,只在猿首蛮兽身旁游走,似也无意要上前厮杀。
弥罗自忖,仅这两头蛮兽,却还应付得来。
他先指使第二元神,在高空监视周边动静,继而就发起难来。
只见猿首蛮兽体内,弥罗双脚忽而生出异变,显化无数根须,扎入了其血肉脏器。
这根须,因是法力生成,故被雷光血海,也是消磨掉不少。
不过,弥罗法力无穷,根须也自无尽,任雷光血海消磨,也阻挡不住根须侵入,故没用多久,猿首蛮兽身体的各种组织当中,便都出现了这种根须。
这时尺许高一株琅轩玉树,突然出现,悬在了弥罗脑后。
弥罗也不怠慢,立时就发动起神通,以无所不在的法力根须,汲取猿首蛮兽的血肉精华,通过少年之相的道身中转,灌注给了琅轩玉树之真身。那些法力根须,似寄生之藤、附骨之疽,猿首妖兽再是挣扎抵抗,也摆脱不掉、驱除不了,只能任凭其予取予求。
这神通,便是第二元神之外,弥罗准备的又一后手。
因其由琅轩玉树之天赋本能,借道身演化而出,故谓之曰“天地须根”。
弥罗施展此术,是想借蛮兽血肉精华,来滋养壮大琅轩玉树。
毕竟琅轩玉树,真身才仅千丈,实是有些弱小。
过有片刻,猿首蛮兽过半血肉精华,便被天地根须汲取,灌输给了玉树真身。
这时那琅轩玉树,虽看似只长了一尺,实际真身,却已又高了千丈。
弥罗喜不自胜,正要再加把劲,猿首蛮兽却一声干嚎,就没了任何声息。
不该死这样早呀?
弥罗正诧异,却惊觉天地根须,竟莫名奇妙,突然失去了感应。
继而,便在他目瞪口呆之中,猿首蛮兽的血肉身躯,骤而解体了。
这一解体,却又立时滚落数百头百丈多高的异兽!
而这些异兽,也都是蛮兽,各有不同特征,只是相较猿首蛮兽,稍稍正常了些。
一头真身超万丈的猿首蛮兽,忽而消失无踪,原地滚落数百头异种蛮兽,每一头都有百丈多高,这种匪夷所思的变化,却是与身在混沌之时,混沌神魔之真血,落入第九先天法界,立时便化生出一些蛮兽,大致是同样路数。
弥罗若有所思,有如此奇变,应是混沌神魔,还未完成最后演变。
这头猿首蛮兽,其实不过是此等演变过程中,出现的一个临时产物。
弥罗正略有失神,第二元神忽然示警。
他身形一闪,刚躲避开来,便听一声轰响,惊天动地。
原来有一座石山,从天而降,砸在了先前位置。
第二元神看得分明,这座两三千丈高的石山,却是那鳞狐蛮兽,以背上两爪,虚虚朝外一抓,从千里之外的山岭中摄来,朝这边砸落的。而且那鳞狐蛮兽,冲的也不是弥罗,而是数头新演化出的蛮兽,石山一落,登时将那几头蛮兽,砸了个血肉模糊。
有意思的是,那几头血肉模糊的蛮兽,有两头确是死干净了,但其余几头蛮兽,却再又解体一轮,各自演化出了一些身形更小的奇兽。
见此情形,弥罗忽而心中明悟。
原来死去的两头蛮兽,和这些新出现的奇兽,才是混沌神魔的终极演化。
它们有个共同特点,就是体貌只可称奇,都还称不上怪。
最后出现的奇兽,一演化出来,就狼奔豕突,俱都逃散而去。
这又与猿首蛮兽演化的新蛮兽,完全不同,那些新蛮兽一出现,就置弥罗于不顾,围攻起真身万丈的鳞狐蛮兽,而鳞狐蛮兽也是一样,当猿首蛮兽遭重创时,它还停了厮杀,但看到这些新蛮兽,却就如同见到不共戴天之敌,接连不断抓来石山,砸向新出现的蛮兽。
弥罗见状,脸色便有些阴晴不定。
这似乎是,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蛮兽演化。
他目光转往鳞狐蛮兽,想要用它再验证一下。
心念一动,两尺高的琅轩玉树,忽而消失不见。
弥罗脑后,却又有九道凶戾绝伦的剑光,陡地冲天而起!
这九道剑光,升至十万丈高空,须臾显化九座门户。
九座门户,气机交联,当空衍化出一座大阵!
大阵当空一落,便将所有蛮兽,俱装在了里面!
“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此作九宫;“先天衍,后天逆,颠倒阴阳”,此立正反;“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有五行,地有五方,天地相得,而各有合,阳阴无配,妄以生煞”,此演须弥,且成其大。
此正是,大须弥正反九宫剑阵,第一次显露于洪荒!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大阵一起,昆吾九剑所化之九座门户,便喷涌出无穷煞气杀机,依蛮兽之阴阳、五行、五方之不同,霎时衍化无尽相克之凶戾剑光,连绵不绝,纵横斩落。
鳞狐蛮兽还未反应过来,便遭无以数计剑光斩中,如天柱倾倒,万丈真身骤而崩落,又滚出数百头的新生蛮兽,俱千丈高低,也是面貌各异,不一而足;而这数百头新生蛮兽,与先前猿首蛮兽,所演化那些新蛮兽一样,也是刚一出现,各色剑光便斩上来,少数立时横死当场,多数却又真身崩解,演化出数千上万头的奇兽。
见情形正如所料,且阵中之蛮兽、奇兽,再无继续演化之可能,弥罗便将手一招,立见大阵九座门户,重又化作九道无匹剑光,如九道虹桥归一,落入了弥罗脑后。
遽尔剑光现出真形,却是九柄剑器,俱尺许高,剑柄倒悬,稍一转便失去踪影。
侥幸逃生的数百头奇兽、蛮兽,当大阵一解,便也都惊惶四散。
弥罗目光复杂,看向九天之上。
不仁乎?天道乎?
如此这般,可是为使洪荒,虚而不屈,动而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