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菜品上桌，女服务生眼角飞快瞄了下四周，压下心底的诧异，小声地说道：“菜已经上齐，各位请慢用。”说完，急忙收起端盘退出了包间。
她当服务员这么久，也还是头次遇到如此压抑的用餐现场，她忽然想起一部古装片里面死刑犯临行前吃上路饭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急忙摇摇头，甩掉这种怪异之感。
“水调歌头”包间里，流水潺潺，菜香四溢。
苏牧调整了坐姿，稍微往后面靠了些。原本放在桌面上交握的双手，随着身子的后移，自然地搁在了翘着二郎腿的大腿上，依然相握。
她不慌不忙，看了眼桌上的菜品，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笑了笑开口道：“大家也不必这么紧张。刚才只是先跟大家通个气，让大家了解下公司的这种考核制度。制度虽然是比较严苛，但是只要大家将自己的工作做好，就不要担心考核问题，公司一向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你们所要考虑的就只是如何做好自己的本职业务，其他都是公司需要考量的。”
公平公正？
莫十一忍不住心中腹诽。其他部门她是不知道，不过自家部门什么样，她还是有点了解。不管是听别人说的，还是自己看的，那可不是一句公平公正能够概括的。
她虽然不苟同，甚至嗤之以鼻，但面上还是一派安静祥和。
装，谁不会呢？又不是只有你苏牧会装。莫十一虽不擅长尔虞我诈，口蜜腹剑，但毕竟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还是学会了点所谓的套路。职场厚黑学不敢说有多精通，但至少宠辱不惊、不动声色还是知晓的。
莫十一正不以为然的时候，却感到一道精光向她袭来。她抬起眼角，瞄了一下，似乎那道光又突然消失了。
苏牧说完一番话后，眼光扫了下在坐的人，在看到莫十一时，目光顿了顿，随即移开。
这些人的考核和奖金都掌握在自己手上，她非常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的快感。
“好啦，今天部门聚餐，除了工作，另外也是庆祝莫时宜归队。莫时宜在上半年表现也较好，希望之后能再接再厉，为部门做出更多贡献。”
被点名的莫十一，一时间有点愣神。一来她没想到苏牧会在批评了大家一番后，马上表扬她；二来她隐约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这是长期以来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后所产生的提前预警能力，就像吃多了老鼠药的老鼠产生了免疫能力一样。
这个苏牧是要怎样？
庆祝归队？
她不过是请了几天年休，然后销假回来上班，有毛个庆祝啊。
对不起，她忍不住骂脏话了。
莫十一愣神的档口，苏牧举起了酒杯。“难得今天部门人员这么齐，还在这么一个优雅高档的地方用餐，让我们举杯，就为……”苏牧想了想，“就为我们的事业干杯。”
苏牧说完，众人纷纷端起酒杯，艾米此时也终于不再玩指甲盖了，随着众人举起酒杯，还不忘掠了下耳边的碎发，动作优雅舒缓，和现在的氛围明显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谁先附和了句“为了事业”，众人随之响应，声音起起伏伏并不统一。
苏牧倒也不在意，抿了一小口红酒，突然对着莫十一说道：“今天还要感谢时宜，为我们选的这个地方，真的很不错。”
莫十一这回不能再装鸵鸟了。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出这个风头，不过只有硬着头皮，强装笑脸回道：“领导太客气了，我很荣幸能为大家服务。”
哎。这么官方酸不拉几的话，居然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
好恶。
苏牧闻言不说话，对莫十一笑了笑。
而众人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脸上神色不一，但得出的结论无非是——苏牧对莫十一照顾有加。
在苏牧疾言厉色的总结了工作后，唯一一个笑脸只给了莫十一，唯一的鼓励也给了莫十一。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这难道不是要给莫十一树威吗？
恩，看来是有内幕。众人在心里分析一番下了总结。
莫十一这会可还不知道，如果知道，那她可真是冤死。
无聊冗长的发言程词终于结束，在苏牧动了一筷子后，无声的宣告晚宴开始，众人才开始夹菜。
夹菜、吃菜、夹菜、吃菜。机械的重复着这些动作，偶有低头耳语，但声音都不大。
沉默的一顿饭，吃的莫十一浑身不自在。
再好吃的饭菜，现在也味同嚼蜡。
可惜了这一桌精美的菜肴。
苏牧见目的达到，吃了一会，便说有事先走一步。临走时，还不忘殷切嘱咐莫十一别忘了开发票回去报账。
莫十一陪着僵硬的笑脸，感谢苏牧的温馨提示。
见领导已走，有人也起身告退。
一时间，压抑的气氛不在，而是变的冷清。
莫十一此时反而更自在，她看着桌上的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占。
开玩笑，刚才根本就没吃多少，现在她可以甩开胳膊大吃特吃了。
这里的价格可不便宜，不能暴殄天物，浪费粮食。
正专心吃着，忽然坐在对面的艾米出声了。
“十一，你可真能吃啊。”艾米以手捂嘴，轻笑了一下。
莫十一抬起头，望着艾米，不置可否。
“艾米，你要不要也再吃点，还有那么多没动过呢。”莫十一循循善诱。
“不了，谢谢。我胃口小，吃一点就饱了。我坐这里就是等我男朋友来接我呢。谁知道这个饭局这么早就结束了。”艾米轻声娇嗔了一句，那语气都能酥到骨头里。
莫十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幸好她不是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终于在桌上扫荡一圈之后，有了饱涨感，莫十一擦了擦嘴。
这期间，包间里的人都陆续走了，艾米也终于等到了她男朋友，高兴地拿起挎包奔出了包间，还不忘给莫十一抛个媚眼。
世界清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