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光亮没有让我们这三个困于潮冷黑暗的人感到一丝丝温暖,反而使我们感到由心底透出的寒冷。
“往后退”,我说,同时,我熄灭火折子,扶着赵冷鹰向后走。雷动经过刚才的修养,体力似乎恢复了不少,已能自已行动。
不知空间有多大的黑塔二层再次变得黑暗,我们越走越远,直到碰见一些半人高的石头。我们躲藏在石头背后,盯着火光从阶梯上一点点下来,最后变成一个火把。
姜本仕,下来的是姜本仕!可是,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个脸上布满疤痕的人,这人光头,精瘦,活像个骷髅。
“左边那个是姜本仕,诨名‘姜黑手’,是在北疆一带出了名的恶人;右边的叫“血僧”,嗜血狂暴,他们都不是好人”,赵冷鹰低声介绍。
“他们肯定下来了”,姜黑手说。
“希望如此,我可是已经渴的不行了!”血僧怪笑了两声说。
他们举着火把开始搜寻,火光在洞里摇曳,岩壁和洞顶渐渐露出它们狰狞可怖的面孔,这里完全不像是佛门圣地,更像是地狱。
“啊!”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是姜本仕,只见他惊慌失措地开始在符纸上写画,可是手抖的一写就错。
“怎么了?”不远处的血僧跑回来问他。
“有鬼!!”姜本仕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在哪儿?”血僧举起火把。
火光下显现一排人影,血僧似乎是个几大胆的人,他竟缓缓像那些人影靠近。我身边的赵冷鹰已经牙关打颤,他紧紧地挤在我和雷动的中间。混蛋,我也好怕的,知道吗?你再挤我就滚出去了!
“这那儿是鬼啊?”血僧说,“看把你吓的!”
那几个人影果然不是鬼,只是几尊石头佛像。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姜本仕抹着冷汗祷告,“大师,见谅见谅。”
血僧大笑起来,“他们如果活着肯定先剁了你这只杀人的黑手!”
“不要说笑了,快找!”
血僧笑着开始未完成的事业。
他们再次壮起了胆子,我们却吓坏了,他们离开石像后,石像动了!虽然是轻微的移动,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一会儿,我感觉到我们依靠的石头也在动,震动!我猜我们跟前的也是石像,只是我们没有火把看不见。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姜本仕说。
“听见了”,血僧说,然后他大声喊,“我知道是你们几个小娃娃在搞鬼,只要你们交出那个捕快,我就放你们走!”
虽然看不见赵冷鹰的脸,但那上面一定写满了对我们的怀疑,他是不是觉得我们会为求自保出卖他,他的动作反应了一切。
“我是铁运衙门的捕快!”
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我想他的意思是“我是铁运衙门的捕快,你们不能那么做!”
我感到既好气又好笑。
他的声音虽然非常小,可是还是被那两个恶徒听见了,他们循着声音靠近,而此时石像震动地更厉害了。
“石头下面有东西!”雷动说,“快跑!”
我们急忙远离石像,这时候,整个大殿好像都动了起来,姜本仕二人紧紧追着我们。黑塔二层的空间比一层更大,我们不停地跑,很久之后才摸到了入口另一边的岩壁。
“蛇!”姜本仕大叫道。“好多的蛇!”
我回过头整个人都呆了,密密麻麻,又长又粗的毒蛇就在姜本仕他们身后。石像纷纷倒下,蛇便从石像底下泉涌出来。
“快走!”
雷动拽着我沿墙壁走,现在没有路了,只能绕圈!
姜本仕他们紧追我们,毒蛇紧追他们,形成一条可怕的食物链!
“走这儿,这儿有扇门!”赵冷鹰喊道。
我们慌忙逃进那扇门,以为又会是一个岔路,但是我们错了,那里只有向下的阶梯。
“怎么办?”他问。
“走吧!下”,我说,还能怎么办?现在出去正好撞见仇家啊!就算不被那两个恶人杀了,也要被万蛇活吞。
我拿出火折子,带头走在前面。后面,姜本仕二人也跟了进来。
“它们怎么不追了!”学僧说。
果然,蛇群远远地围住石门,却不敢靠近。
“这里面一定有它们害怕的东西。”姜本仕心惊胆颤地说。
“那我们杀一条路出去吧,何必为了几个小鬼冒险?”
“不行。”
姜本仕比血僧胆小,但他有不得不下去的理由:念一个字就能施咒的方法!
“你怕了?”他冷笑着说。
“老哥你莫使激将法,刀山火海,只要你说句话,兄弟我还会不陪你走一遭?”
下面会不会有更危险的东西?我们已没有办法,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空气渐渐变得浑浊,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腐臭味,让人恨不得把鼻子割掉,越往下臭味越浓重。
赵冷鹰干呕了几次,就差把胃吐出来了。我和雷动也好不到那儿去,只是我们知道一旦你呕一次,就不会停下来了。很多不好的事就是从无关紧要的小事开始。
“这会不会是毒气?”赵冷鹰说。
“不会,你看那儿是什么?”雷动执指着他的脚底。
赵冷鹰往脚底一看,立刻脸色大变,有一只老鼠居然就趴在他的脚背上,而他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他得脸开始涨红,使劲一脚把老鼠摔死在墙上。
我不经意间回头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恶毒的光芒!从此我知道他是个心胸狭窄,小肚鸡肠的人。“离这样的人最好远远的,他们是敌人还好,他们若与你非近非远,你就要小心了,你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这是老张给我的忠告。
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我和老张坐在破屋外的石阶上,夕阳洒满了荒草院子,清风徐徐送来花香。如果能去除掉老张猥琐的笑声,这一切也可说是一副美景。我问他笑什么,他把一本书在我眼前晃了晃,“红尘寻梦。”
我对此嗤之以鼻,他的书无非是写些男欢女爱的事,而这样事情没有一件值得可乐。可是,他翻着书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大概是说两位风尘女子原本情同姐妹,就因为一个主顾在和妹妹巫山云雨时说了姐姐一句好,妹妹便趁夜用剪刀把姐姐的脸划了个稀巴烂。最后,他就总结了那一句话。这件事直接改变了我对此等书籍的态度,原来在那无聊的男女纠葛之中竟有那么多道理!但是我后来自己去读那本书的时候却没找到这个故事,我想是因为我学识太浅,还做不到举一反三。
一想起老张,我就不由自主地笑,即使想到他的死,我也很少有悲伤的情绪,因为他留给我的回忆只有欢乐。
当然,在此情此景,我笑不出来,我怕呛死。
漫长的阶梯终于走到了尽头,我发现墙壁的两侧有火把,心想先点亮看一看情况,等追兵下来在熄灭也不迟。谁知,我刚点着第一个火把,悬在墙上的一串火把就次第燃着了,把我们三个吓了一大跳。
在我们的面前是一排石砌的房子,也许说是监牢更合适吧,这些牢房被手臂那么粗的钢精与外面的走廊隔开。
我们沿着走廊走下去,第一个牢房是空的,里面只有一些干菜,和它对门的里面则有一副骇人的骨架,骨架被锁在镣铐中,而一条粗重的铁链把镣铐和墙壁牢牢地连在了一起。
“不像人的骨头”,雷动说。
我从墙上拔了一支火把伸进牢笼,这下看得清楚了,那果然不是人的骨架,它的头骨像狗,脚骨像牛,手骨像鸡,但是它确实被像人一样锁住了四肢,谁会用这样的方式锁动物?
“怎么会有这种怪物?”雷动说。
“可能是谁用骨头拼出来故意吓人的”,赵冷鹰说,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他的胆怯已写满了苍白的脸。
“那这个人就比这样的怪物更吓人了”,雷动说。
继续向前,每一个牢笼都有一副镣铐,每一副镣铐里都锁着或大或小的白骨,无论这些白骨是大是小,它们必定都非常奇异。比如,长着人头骨狗身体的、长着三个狼头的巨狼、六只爪骨的熊等等,总之它们如果是真实存在过的话,每一只都是我们三人间所未见闻所未闻过的。
走到长廊尽头只有不长的百来米,我们三个却像爬了一座大山,全都大汗淋漓,喘不过气。
“看见骨头上的伤痕了吗?”我说“它们生前一定饱受折磨,活的很痛苦。”
“别说了,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听到了它们的惨叫声一样。”雷动说。
“停,停,都不要说了,快想如何脱身吧!”赵冷鹰说。
“唯今脱身之计就全在你身上了啊!”雷动说。
“我身上?我有什么办法?”
“嘿,你不是堂堂铁云衙门的捕快吗?有什么能难住你?”雷动笑说。
赵冷鹰冷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把头低下不说话了。
“冷鹰不要和他置气,你想一想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外面的人?”我看他们气氛不对,劝解道。
雷动还想再说,我拉住他。
我不是单纯劝解,雷动的话提醒了我:如果铁云衙门稍微有点名符其实的话,肯定不会派赵冷鹰这样不成熟的人单独行动,所以,在黑塔寺的周围或许有他们的人也未可知。
赵冷鹰拿捏了一阵,恍然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但不知灵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