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国是中土唯一的国家。
彗京是它的首都,通常人们都叫它京城。京城是人类历史上最辉煌、最宏伟的城市,总之无论用什么词夸赞它都不为过。能够三辆马车并行的街道、巍峨的吊脚高楼、以及无所不有的商铺,这些还都是它的一小部分,夜晚降临后,它会变幻得五彩缤纷,说它是天上仙境也不算夸张。当然,京城最重要的地方就是皇宫,普通人只能在绿墙红瓦的高墙外,看见里面层层叠叠的金色屋顶,若是进了里面神仙也会为之倾倒。
我靠着马车车厢,旁边是秦慕云,对面是孟巧巧,其他人在别的马车。离京城越近,我的心就越是忐忑,就像我离开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小镇一样。有时候,我很不愿意提起小镇的名字,甚至希望永远忘了它,但它实在太别致了。话说,天下恐怕没有另外一个叫“屁股”的地方了吧?要说起这个名字,其实还是有来历的。西云州白马县因为在地图上看起来像一匹马而得名,而屁股镇又因为在这匹马的屁股上而得名,所以屁股镇的全名应该是“马屁股镇”,但是后来人们叫的多了反而把原来的名字忘了。
我想象着京城的样子,它究竟会比屁股镇大多少倍?
突然,孟巧巧大笑起来。
她在翻我的书!她说看我看些什么书,她要看看,我就给她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问她,难道是因为书里的故事?那可没什么好笑,我看着都是悲剧。
“这就是你读的书?”她问我。
“是啊”,我回答,心里疑惑,张老头一直看得就是这些书啊,他说里面藏着人世间的所有道理。
“下流!”她把书扔还给我,“就是不愿意把正儿八经的书给我看?”
“我就这些书”,我说,天地良心,我就这几本书,都给她看了。
“我跟你买个秘密”,秦慕云忽然开口道。
孟巧巧的脸红了一下,声音轻柔,道,“什么?”
“秘境的来历”,秦慕云说,“鼎鼎大名的听风阁一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吧?”
孟巧巧想了想,望了望窗外,确定别人听不到后,说,“看在咱们也算共患难的份上,我就免费告诉你吧。”
“秘境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虽然势力很强,但他们以前一直很隐蔽,甚少出现在世人眼前。可是,最近几年,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张狂。据说,是因为秘境突然开始扩张,吸纳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歪道邪门,组织越庞大就越难控制,所以才会显得明目张胆。但是,也有消息说秘境投靠了另外一个势力,那个势力需要他这么做。”她看了看出神的秦慕云,继续说,“秘境里高手如云,不光有强大的炼气者,其他异能者也数不胜数,而且各个凶残,不择手段。我知道,你在查他们,你一定要小心。”
我还是第一次见孟巧巧这么温柔地说话。秦慕云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锭金子,递给孟巧巧。
“这不是什么大秘密”,孟巧巧说,“算我送你的。”
秦慕云把金子放到她手里,再次恢复了他冷冷的样子。
“你看什么看?”孟巧巧突然冲我吼道。
这态度未免落差有些太大了吧?我也没惹她呀。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对秦慕云却格外的温柔?喔,是因为秦慕云比较英俊?我也没有差到哪里好不好?
孟巧巧偷偷瞄了几眼秦慕云,突然问我,“你知道在京城有哪些人是万万不能惹的吗?”
我摇头,同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我。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忽然领悟,原来如此,她真正说话的对象是秦慕云,而非我,只是秦慕云正闭目养神呢。
“总的来说有三种人不能惹,一是官差,二是地痞,三是美女”,她掰着手指说,“先说一说官差,京城的官差和外地的可不一样,京城的官差常常能手眼通天,所以得罪他们牢狱之灾是在所难免。”
“那地痞呢?”我问,“他们又和别的地方有何不同?”
“京城的地痞其实还充当着各个势力的耳目,所以惹了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但是,在这三条里,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条。”
“不要惹美女?”我问他,笑着说,“就像你这样的?”
她瞪了我一眼,“京城里凡是看起来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必然已有人属,就算没有,也会有很多人愿意为她们卖命,所以如果你不经意地冒犯了一个美女,即使你们双方都没在意,说不定也会有人找你麻烦。官差和地痞你不招惹他们就好了,可是遇见美女,你最好躲得远远的。”
我叹气道,“本来我计划进京后还要多拜访你的,看来只能作罢了。”
“为什么?”
“因为这违反你说的三条中的一条。”
孟巧巧窃笑了下,“哪一条?”
“第二条啊!”我说,然后大笑道,“你不会以为是第三条吧?”
“你!”她恼羞成怒地抓起能找到的所有东西向我砸来。不知为什么,我明知孟巧巧藏着很多秘密,却仍喜欢和她开玩笑,她有种能让人放松的本事。
马车缓缓而行,我们一早出发,中午就能到京城。
我们笑闹了一会儿后,都有些累了,我便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脑海里却不由得回想起离开京口时的情形。
早上起来,杜重山领着我们几个去驻扎在京口的外御林军营地,听说丰玉王在那里,他也算救过我们,所以离开之前感谢一下是理所当然的。
军营里,操场上,手持长枪的士兵,摆开阵势,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尽头。他们喊一声“杀”,就刺出一枪,单独看一个人的动作的话,你会觉得除了快也没什么,但是当这么多士兵一起时,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觉,那感觉就好像他们成了一座山向你压过来。
丰玉王最后在马场见了我们,当他骑上马时,他那虚弱阴郁的神情好像变得阳刚了。
他骑马来到我们身旁,甩凳下马,有人过来接过马鞭和缰绳。
我们向他行礼,他摆手让我们起身。
“这是猩红马场刚送来的”,他摸着马背说,“杜捕头,你觉这匹马如何?”
杜重山抬头看了看,恭敬地说,“好马,即使在嗜血马里面也算上等。”
那匹马好像听懂了夸赞它的话一般,突然嘶鸣着,前蹄腾空,站了起来,牵马的兵士死命地拽着,也不能让它消停。
丰玉王皱眉,道,“虽然是好马,可是好像不太听话。”他猛然抢过鞭子,用力抽在马的后踢,只听骏马惨叫一声倒下,后腿已变形,显然这匹马以后不能再奔跑了,恐怕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不听话的马就像不听话的人”,他把鞭子扔还给惊愕不已的士兵,然后又转回头,”不听话的人就是敌人。“
我们全都被眼前的事惊呆了,大气也不敢出
“杜捕头,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丰玉王问杜重山,神情自若,好像完全听不见旁边马的惨叫,也看不见它的惨状。
“这就是命吧,人有人的命,马有马的命”,杜重山低着头说。
丰玉王冷冷笑了笑,他不笑还好,一笑之后周围的空气就像变成了寒风一样渗人,“没想到堂堂铁云衙门的杜捕头也信命,听说归云庵的惠嗔师太也信命,而且有许多人信她算的命。”
他一说出“惠嗔师太”,杜重山和楚漓漓、赵冷鹰的脸色都变了,变得惨白。
“正是因为我信命,所以我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天,无论什么事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杜捕头说。
丰玉王不再说话。
杜重山道出了我们准备去京城的意思,丰玉王没有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事实上他也知道吧!铁云衙门完全可以不听他的话,请示也仅仅是出于礼节。
现在回味起来,我才想明白,军营的见面原来也是一场无形的战争。
“巧巧,你知道归云庵吗?”我问对面发呆的姑娘。
“不该你打听的别瞎打听”,她说道。
于是,我就看着窗外,路两旁树林飞退。可是,过了一会儿,孟巧巧却主动开口了,可能她也觉得无聊了吧。
“归云庵是京城很有名的尼姑庵,香火旺盛,反正很多人说在那儿求姻缘、求子、求名利都很灵验。归云庵的惠嗔师太更是善名远扬,当然,她舍身相助铁云衙门的事最为人们津津乐道。但是,后来师太被人刺死了,传说就是因为她帮铁云衙门得罪了人。”她望望前面的马车,杜重山、楚漓漓、赵冷鹰、雷动在那辆车里,“所以,惠嗔师太的死就成了铁云衙门的伤疤。”
“原来如此”,我道,难怪丰玉王提到惠嗔师太的时候,杜重山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以后见了铁云衙门的人千万别提这件事”,孟巧巧说,“否则他们会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