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落夕早早醒来,替熟睡中的芝雪掖了掖被子,叹了口气给趴在桌上的若鸢披上外袍后来到屋外,唤来寒紫与寒烟,吩咐了几句:“把马车打理打理,稍微修饰下便好,还有尽量找一个声音浑厚的小厮……”
“小姐!小姐!柳府派人传话来了!”一位粉衣侍女提着裙子急急忙忙跑进来,“他说限我们午时前交出柳小姐,否则就、就把这个昭告天下……”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双手呈给落夕。
落夕皱眉看了看,纸上罗列的是往昔萧氏的罪行,最后一条竟然还是若鸢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先帝在位时萧家惨遭灭门,若是让那帮迂腐的老臣知道若鸢是萧氏余孽,这任何一条罪行拉出来都够整个萧府的人杀头几回了!
“小、小姐……”侍女惊惶地看着落夕颤抖的双手唤道
“呵,”落夕忽然一笑,“你且下去吧!其他的,照旧进行……”
眼看逼近午时,丫鬟禀告道:“夫人,时辰差不多了!”
“哼!”王夫人冷笑着,美丽的脸微微扭曲,“走吧,金玉。恐怕过几天我们就要去萧府收尸了!”
这厢,落夕换上一身男装,在外披了件银色纱衫,又从衣橱的最深处拿出了从某人那摸来的玉腰牌,那个在京城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的腰牌!想必用了这个,王夫人应当有所忌惮吧!
来到后巷,马车早已准备好,只是马车旁站着一位落夕并未见过的蓝衣公子。那公子缓缓抬头,在眼神相交的刹那,落夕感到一股寒意,再定睛看去时那位公子却温柔地笑着,细碎的阳光在他的蓝眼眸中跃动,反倒是把那身蓝色衣衫衬得黯淡了。
“啊!”落夕一惊,“你就是……”
蓝衣公子点了点头,“正是,在下何似白!”
那声音仿佛醉人的三月春风,一下唤醒了沉寂的生机。多年后,落夕还记得初遇时的情形,只可惜这少年并不是属于寻常深巷的普通少年。
何似白上下打量着落夕,皱眉道:“姑娘是准备假扮苏丞相吗?虽然这个法子只能救一时,但眼下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在下愿意帮忙?”说着便自顾自准备上车。
“等等,”落夕上前几步欲拦住他,“公子与我素不相识,为何……”
何似白身形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落夕,“我只是,想帮芝雪,罢了……”
于是在继苏澈之后,落夕又很荣幸的与美男子同乘一辆马车,原因是这人的蓝眼睛太招摇过市了。
“怀姑娘,听我说,”何似白压低了嗓音,“苏相外出时身边总会跟着一个白净少年,好像叫什么苏子文,我看你假扮他正合适!一会儿如果我没法蒙混过关的话就由你扮苏子文去糊弄她吧……”
见何似白说得一脸恳切,落夕抽了抽嘴角,“你果然……是和芝雪一样不靠谱。”
说话间马车行驶上了青云街,恰巧此时王夫人的车驾已行至萧府前门,于是落夕便命驾车的小厮在稍远处停着,伺机而动。只听萧府门前有一小厮大声喊道:“萧相公!已近午时,还请赶紧交还我们柳府千金!否则我们夫人可就不客气了!”
然而连喊了三声后萧府中仍没有任何动静,突然“哗啦”一声王夫人揭开车帘,扶着侍女的手款款下了车,也不顾周边围观者的眼神便双手叉腰嚷道:“萧若鸢!我知道你在里面!自己做过的事可要勇于承担啊!听闻你在金殿上面无惧色、侃侃而谈,怎么现如今却躲在自己的壳里不敢出来了?”
围观群众开始骚动,甚至已有几人发出了鄙夷之声。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盖过了人群的窃窃之声,“我萧若鸢在此!”
王夫人睨着萧若鸢,冷冷地笑着,“萧相公的官虽不大,但这架子不小啊!非要一请再请才肯露面,是否还要我跪下来恳求你才肯归还我柳府千金?还是说,你想装无辜说芝雪不在萧府?”
“哦,王夫人原是为此事而来呀!”若鸢满不在乎地一揖,“芝雪确实在我萧府做客,但恕萧某无法请柳小姐回去!实是因为在下听说她在家中惨遭虐待,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若鸢看向王夫人,“所以在事情还未弄清楚之前萧某是断然不会送柳小姐回去的!”
好不容易安静的人群又开始骚动了,窃窃之声愈大,已有人揣测是否为王夫人所为之类的。
“够了!”王夫人冷喝一声,“你莫要强词夺理!来人啊!把他……”
“好了,就现在!快!”落夕催促这小厮。马车缓慢向前行驶着,当行至人群人群外围时,那小厮用浑厚的声音道:“前方何事如此喧哗,惊扰丞相车驾!”
人群自动散开后乌压压跪了一片,王夫人看着这辆马车内心正嘀咕:丞相平日回府好像是不走这条街的,今儿个是怎的?莫非是萧若鸢的下人假扮的!想到这,王夫人抬头看了萧若鸢一眼,见他神色无异,也同旁人一般下跪行礼。
这时马车中传来温润磁性的声音:“没想到王夫人的性子这般耿直啊!究竟是为何事?”
“臣妇不敢!”王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礼,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后道:“苏相今日行为反常,也不知苏相是否……”
“大胆!”一个白衣少年突然从马车后走了出来,“竟敢怀疑丞相大人!”
“你!”王夫人惊愕道:“你是……”
“在下丞相近侍苏子文!”苏子文不卑不亢地行礼,一脸不屑地看着跪着的王夫人,“任你王家再有权势也不可如此胡闹啊!”
马车里的两人对视一眼,落夕无奈道:“这下好了,真正的苏子文来了!等他处理完王夫人就该押着咱俩这冒牌货去见真佛了!”
何似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压着嗓子道:“不慌,既然他现在并没有拆穿我们,我们就先配合着演完!待会儿你看我眼神行事啊!”
落夕白了他一眼,微微撩开车帘,只见那苏子文淡笑着,语气却严厉得很,“要不是今日相爷想吃米糕而经过这条街,恐怕是明日京城都要被你王家颠覆了吧!天底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与胡闹之人!”
“哎!子文!”马车里的人悠悠地说,“王夫人的怀疑倒也合情理。你将这个拿给王夫人辨认辨认,好打消她的疑虑早些回去,莫要再丢人的好。”
说罢,何似白努着嘴用眼神示意着落夕,落夕只得将玉腰牌递了出去。
苏子文自知方才失言,便躬身接过腰牌走到王夫人跟前,语气稍柔和却依旧严厉,“王夫人可看清楚了!真与假还用怀疑吗?”
“不、不用了!臣妇愚钝,这就回府!不给丞相大人添麻烦了!”王夫人战战兢兢地磕头,起身扶着丫鬟躲入马车中仓皇而去。
苏子文将玉腰牌递还回车内,恭敬地说:“相爷受惊了!不知相爷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哈,子文,听说东城的梅花酥味道很不错,你去替我买些来吧……”
话未说完,马车已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