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还一刀,百骑,也不过百刀!
这是傅晓用手中骨刀划过那名匈奴游骑喉咙前心中所想,不过当他那一刀割出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前面的事情一切如意,就像他在山林里无数次面对猎物时一样。
用于剥皮剔骨的锋利骨刀往往能轻易地划破猎物的皮毛,然后就能划破皮肤,撕裂肌肉,最后割开猎物的大动脉,让猎物试图反击的力量随着热血喷涌而出,狩猎也就此结束!
这次却不同于以往,傅晓只听到骨刀划破匈奴游骑所披皮毛的撕裂声,然后就听到一连串刺耳的金铁交击声,手中的骨刀不但没能顺势割破匈奴游骑的喉咙,反而咔嚓一声崩成了两截。
这名匈奴游骑的咽喉处镶有抵御箭矢的铁片!?
常年为刘满武收拾麻烦的傅晓早已适应如何应对这些突发事故,当下来不及细想,双腿一绷直,就从悬挂着的树干上坠入了那名匈奴游骑怀里。
只听得“吁!”的一声嘶鸣,那名匈奴游骑胯下的骏马立刻就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力,前蹄陡然跪下,就要将背上的两人甩落在驿道上。
不同于马上匈奴游骑挥舞着双手的慌乱,早有准备的傅晓即便以头朝下的姿势也准确抓住了他腰间的衣带,然后借着骏马向前倾斜的幅度,将他的胸膛顺利的拉到了自己脚下,同时将双腿弯曲到极致后又猛然绷直,“嘭”的一声蹬中他的胸膛,将他的整个身体砸向了闻声围上来的人马之中,自己则趁着这股混乱,顺着倾斜的马脖往驿道旁一滚再滚,直到确认自己已藏进深深的灌木丛中。
这时候的傅晓才将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驿道上的各种杂音这才传入他的耳中。
有马嘶人吼声,有拔刀挽弓声,最让傅晓愉快的是,居中还能听见几声被他所伤的敌人所发出的呻吟声。
傅晓也不去惋惜未能杀敌,能让这伙匈奴游骑知道他们的踪迹已经败露,让他们知难而退不再袭击石岗村,就是他此行最大的目的。
就在他洋洋得意的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数柄铁枪挂着凄厉的风声,顷刻间撕裂了丛丛坚韧的灌木,一头扎进了他所藏身的灌木丛中!
什么时候,匈奴游骑也能装备上纯铁铸造的长枪了!?这哪是什么匈奴游骑啊!?
傅晓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胸口扩散开来,哪怕是剧烈运动后大汗淋漓的身体,也不能带给他任何暖意,反而瞬间被附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直冷得他牙关打颤,手脚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心中更是升起无限的恐惧!
之前的奇怪现象走马灯似得从他眼前晃过:瓦岗寨拒马桩上整齐的断面!骑兵脖颈处的致命部位有铁片阻挡箭矢!遇到敌袭后的第一反应不是使用弓箭,而是投掷铁枪!以及那名被他撞入怀中的骑兵所表现出来的糟糕马术!
这些奇异的现象都表明,这伙骑兵绝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匈奴游骑!
匈奴人缺铁,更缺冶铁的工匠,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山里人也缺铁,以至于山里的猎人多用骨刀,多用棍棒,就连刘满武那把恐怖的牛角巨弓所用的羽箭,也只是将箭头削尖,根本没有多余的铁为他铸造箭头。
而方圆百里内,唯一不缺铁器的武装力量,就是作为他们保护神而存在的大汉煌煌骑兵!
傅晓终于知晓为什么单渐青会那般的失魂落魄,原来屠灭瓦岗寨的凶手,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认为的匈奴游骑,而是一直以来,被他们所依赖、所信任、所敬畏的大汉精锐官兵!
所以,他自以为的努力都是白费,不但惊不走这伙屠夫,反而会被他们以最凌厉的手段杀人灭口。而石岗村和这伙屠夫之间,早已注定必须以一方全灭为结束,不死不休!
“撕拉!”一声响,再次投掷而出的一条铁枪擦破了他的左肩,锋利的枪尖带着一蓬来自他肩头的血花,狠狠的扎进了他身旁的泥地里。
有风从东南来,沿着那条破败已久的驿道吹进了密林里,呜呜呀呀如同百鬼夜啸。
有人弃马拔刀,挥舞手中的利刃砍开了丛丛挡路的灌木,悉悉索索如同魑魅魍魉。
有人则呆望着斜斜插入泥地的铁枪,迷茫的神情慢慢变得痛苦,变得愤怒,最后化为了无比的勇气。
“找到了!”就在傅晓想明白所有事情的片刻功夫,他藏身的地方就已然被人找到,只见得一柄单刀晃荡着惨白的光芒,照亮了那名披着毛皮掩饰身份的官兵狰狞的脸,冲着傅晓的后脑勺一刀劈下!
经历过连串剧变的傅晓已是波澜不惊,他从六岁起就在这片林子里疯玩到大,在这里流过汗,流过血,可是却从来没有在这里失败过!
在这死亡所带来的压力下,傅晓爆发出惊人的能量,瞬间由横躺改为半跪,双手猛然间拔起插在他身前的铁枪,让铁枪枪尾带着决然的态度,撞向来人的胸膛。
菱形的枪头从地里拔出,带起了点点泥土,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紧接着枪身猛然间一震、一沉,伴随着来人的痛哼声,震落了枪尖上残余的泥点,终于展露出这冷兵器之王所独有的狰狞!
“当”的一声响,来人被长枪枪尾狠狠撞中了小腹,再拿捏不住手握的单刀,只能任由它跌落在地,自己则捂着肚子,痛苦的跪倒在傅晓身后。
傅晓迅速的弃枪捉刀,翻身而起的瞬间就用刀刃贯穿了来人的脖子,将他喉咙间的呜咽声一刀两断。
“第一头畜生!”完成这次神来一击的傅晓轻声说道,一如这几年来他在密林里所习惯的猎杀,不起波澜。
早已分散着围上来的官兵们却不给傅晓丝毫喘息的机会,一枪一刀从左、右两方递了过来,生生拦住了傅晓退去的道路,逼得他只能抽刀应敌。
就在他好不容易看破铁枪的走势,避过了那急速旋转的枪尖时,却不料那人会转刺为拍,枪身猛地一弯再绷直,“啪”的一声,拍得傅晓不由自主的一个踉跄,就被那使刀的汉子在右背上划拉出一条血口。
人始终不同于野兽,力量的使用也不再依循着直来直去的风格,变得更加的诡异难防,让得初次与人厮杀的傅晓甫一交手就接连受挫。
好在密林里崎岖难行,粗大的树根在地面上形成天然的绊脚石,稍不注意就能将人绊个踉跄。
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不但能遮挡住视线,还能让人的每一次挥刀都使出更多的力道,才能保证不被横生的枝蔓带偏刀势。
从被两人夹击到现在,傅晓一直紧闭着嘴,他除了开口说出第一个畜生以外,就再也没有开过口,这就意味着他再也不曾杀掉第二个敌人,也意味着他的处境变得越发的艰难。
之前围攻他的两人已经悄然变成了四人,而且这个人数还会随着时间的增多而变得越来越多!
即使有人因为密林的影响而露出破绽,也会被一旁的人接过傅晓的反击,让得他生存的空间越来越逼仄。
然而傅晓的双眼却越斗越亮,在林子间的腾挪闪避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还能有空闲往身前身后瞧上一瞧。
这么一瞧他才发现,远处,近处,灌木丛中,树枝上,都影影绰绰的有了人影晃动,让得从小就没有被这么多人关注过的他油然而生一股豪气!
古有豪士一夫当关,今有我傅晓一人战百骑!
虽死却绝不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