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于的也是哈哈一笑,声音豪迈,听到沈言的这些话,心里想是甚为高兴,回道:“沈兄可说笑了,我这掌法何足道哉,哪里会是沈兄‘千指功’的对手。”沈言回道:“于兄又来调侃老夫了。”那姓于的正色道:“不敢。”两人说了几句话,便不再交谈。
沈言兄弟与崔烧饼三人坐在前面,古杨坐在沈言身侧,他的两名弟子坐在另外一侧。沈言跟古杨介绍到,刚才说话那人是山西吕梁山‘铁石门’的门主,名叫于建,武功不低,一套‘铁石掌法’在山西是大大有名。古杨从未听说过‘铁石门’这个门派,更没有听过于建的名头。但武林中各门各派千千万万,自己不知道也不稀奇。
古杨又问道:“为何刚才不在另一边找位置坐下,干嘛要到这一边来?”那个崔烧饼突然接口道:“小兄弟你看一下,两边的人有什么不同?”古杨不答,转头向对面打量。眼见对面人数众多,至少也有五六百人,甚至还有不少的人赶来。但这数百人吵吵闹闹,有人大声喧嚣,大吼大叫。更有的人在猜拳划指,拿起兵刃在空中舞动,咆哮声如雷一般。这些兵刃形状各异,稀奇古怪,古杨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有甚者,古杨还看见一个极其肥胖的和尚坐在地上,身披一件破烂袈裟,左手提着一个酒葫芦,右手却拿着一只肥鸡,正在大快朵颐。
古杨一愕,但见自己这边这堆人虽然也有说话声,但大都是轻声轻语,绝不像对面那样大声吆喝。多数人都是盘膝静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古杨心中一动,说道:“莫非两边立场不和,是冤家对头。”崔烧饼冷冷回道:“不错,对面的人都是邪派之人,亦或是行事半正半邪的人。这些人行事荒谬绝伦,鬼鬼祟祟,绝不按正人君子的行事而来。正道中人对他们又是痛恨,又是忌惮。”古杨恍然大悟,怪不得双方都是分成两边而坐,两边的人又是横眉冷眼。
只听见对面的人吆喝声越来越大,正道中人都是大皱眉头,对这些没有丝毫道理的人甚是鄙视。忽听得对面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叫道:“兀那老道,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一下,老子把你眼珠子挖下来。”正道群豪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边上坐着一个白须白发的道士,斜背长剑,年岁已然不轻。
这老道听见此话,只气得白须颤动,当即反讥道:“阁下既然敢做出此事,难道老夫便看不得么?天下哪有这种道理?”想来是对面那人做了什么古怪的事情,这老道觉得奇怪,多看了几眼,竟然遭到如此呵斥。对面那汉子听到此话,更是恼怒,骂道:“你奶奶的熊,老子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管他什么狗屁道理。”他这么一骂,那些邪派中人都是跟着骂了起来。
正道之人看不起邪派中人,认为邪派中人做事不可理喻。但邪派也是丝毫瞧不起这些正道中人,认为正道臭规矩甚多,打心眼里看不顺眼。
这些邪派中人大多数都是粗鲁汉子,一生之中都是与刀剑为伍,所交往的也都是臭味相投的人物。这些都是在江湖上闯荡惯了的人,什么脏话粗话骂不出口?一时间骂声不绝,“你龟儿子的,”“操你奶奶的,”“狗屁王八蛋。”各种各样的骂声层出不穷,越骂越凶,越骂越是高兴。
那白须老道年纪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何曾被人如此辱骂过?一张老脸气得发青,浑身颤抖。猛然间大喝一声,从人群中一跃而出,站在中间的空地上。大声喝道:“魔教的贼子些,你们如此辱我,我饶你们不得,口头骂人算什么真本事,有种的出来,和老夫手底下见真章。”
忽听到对面有人哈哈大笑,一人从邪派群豪之间走了出来。正道群豪目光同时向这人望去,见这人身材肥胖,脸上满脸横肉,眼睛却是又细又小,浑身上下全是油腻,胸前衣襟敞开,露出一片黑油油的长毛。这种打扮,哪里是一个江湖豪客,分明是一个杀猪宰牛的市井屠夫。
这屠夫走上前来,与白须老道相对而站,两人相距不过一丈。那白须老道斜眼看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屠夫白眼一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要打就打,你管老子叫什么名字。”白须老道怒气上涌,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过来领死吧!”那屠夫又是哈哈大笑,说道:“你这臭杂毛,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能有几年好活?来来来,今日老子送你归天。”
那老道双眼发红,不再说话,突然间一跃而起,拔出后背长剑,一剑便向他前胸刺去。那屠夫仍在大放厥词,眼见他突然拔剑相刺,吓了一跳,急忙闪身躲避。那老道变招极快,一击不中,长剑向下一挥,‘嗤’的一声响,将他的裤子划开一条半尺来长的口子。幸亏那屠夫模样的人躲避得快,这一剑才没有伤到他大腿,但裤子却被长剑割破,正道群豪同时喝道:“好。”
那屠夫输了一招,大声咒骂,伸手在大腿上一抽,摸出一把亮闪闪的屠牛尖刀来。急扑而上,手中尖刀连戳三刀,刀刀不离那老道要害。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这把尖刀锋利短小,适合近身攻击。这老道出其不意,给他三刀戳得手忙脚乱,后退两步。定了定神,使开长剑,半攻半守,或刺或收。那屠夫右手持刀戳来戳去,嘴巴上却是骂不绝口。
那老道毫不理会,只顾自己出招攻敌。二人翻来滚去,拆了三四十招,谁都奈何不了谁。转眼间又拆了七八招,那老道剑招加快,越攻越急。突然间一个斜身,长剑疾出,一剑刺入那屠夫的大腿。邪派群豪同时喊了一声‘哎哟’。那老道一剑击中,心中一喜,正要拔剑再刺。但觉得长剑一紧,竟然拔不出来,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那屠夫大腿中剑,但他甚是悍勇,将手中尖刀丢掉,一把抓住长剑,长剑甚为锋利,他右手已然被割伤。左手却是一拳击下,那老道长剑收不回来,神情错愕,眼见拳头击下,竟是丝毫不躲避。‘砰’的一声,那屠夫一拳打在他头顶,将这老道打得昏死过去,倒在地上。他人虽然昏倒,但长剑却是收了回来。那屠夫大腿挨了一剑,鲜血直流,身子一晃,向后倒去,两人同时受伤倒地。
正道与邪派两边都是大声呼喝,双方各出两人,将场中受伤的两人一齐扶了下来。将受伤的人扶回去之后,邪派群豪同时咒骂,又要出人前来挑战。正道中人毫不示弱,不少人都是兵刃在手,只待有人带头,便要出去对敌。双方都是大吵大闹,弄得不可开交。
忽听得树林外传来一声佛号,有人念道:“阿弥陀佛。”这声佛号似乎甚轻,但场中人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来着内力高深。正邪双方都是一愣,立时住口,刚才的吵吵闹闹,一转眼便是鸦雀无声。
双方群豪心中都是一惊,暗道:“少林寺的高僧来了。”目光同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林后面缓缓走出十来个僧人。当先是一个身材矮小,年纪甚老的僧人,身穿灰色格子长袍袈裟,左手端着一个念经用的木鱼法器,右手拿着一个木鱼锤。边走边敲,每走上一步,便念一声‘阿弥陀佛。’他身后的僧人都是双手合十,跟在这老年僧人的后面,不发一言。
群豪一见此人,登时起了哄,大多数人都认识这个老僧。这老僧法名文正,乃是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座,在少林寺中也是数得上的人物。这几年来少林寺为文英大师之死,与五毒教争执不下。群豪都知道此次大会便是因此而起,这次大会如此重要,少林寺显然会派出颇有身份的人前来。但料不到罗汉堂首座会亲自前来,文正大师身份之重,是仅次于少林寺方丈的人物。这次罗汉堂首座亲临,显然是将这次大会看得极为重要。
文正大师一行人径直走来,穿过中间空地,走到东首处,这才盘膝而坐。古杨久闻文正大师的名头,但见他身材奇瘦,脸上凹陷,瘦得全无肌肉。想不到名扬武林的罗汉堂首座,竟是一个貌不起扬的衰僧。见他们在东边坐下,便知其理,西边座位显示是为五毒教的人而设。
文正坐好之后,向南北两边各自合十,向南边的群豪说道:“此次大会是为我门派纠纷而设,众位英雄却不远万里前来参加,老衲很是感激。”他刚说完,这边便有人回道:“首座大师德高望重,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久闻大师名声,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日见得大师风范,当真是三生有幸。”文正回道:“阿弥陀佛,这位英雄言重了,老衲愧不敢当。”
文正刚刚说完,北边邪派中便有人呵斥道:“喂!你这老和尚,在这里念什么虾米豆腐,快快给我闭嘴了。”此言一出,正派群豪纷纷喝骂,让他住嘴。少林寺向来是中原正道之首,中原门派都是以他为尊。既然是正道之首,那便是为邪派所忌。这些人口中胡言乱骂,对名扬武林的少林寺丝毫不客气。文正大师是有道高僧,听到这些骂声,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理会。
但正道群豪却不理会,两边又开始对骂起来。只是念着有文正大师在此,不再上场动手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