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绮云匆匆赶去回头客,果然不出所料,陆清蓉拉着陆夫人一块儿来了。洛绮云站在门外平复了好一会儿方才进去,一见陆夫人反倒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那一身姑母也叫的极为得体。
陆夫人一身华服端正的坐着,一如往日贵气逼人,可厚厚的脂粉实在遮不住眼角能挤死蚊子的皱纹。“你如今贵为少司大人,又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对我这民妇行礼,怕是多有不妥。”话虽这样说,可陆夫人和陆清蓉仍旧端庄的坐着,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今日来的是洛家女儿洛绮云,哪有什么少司,向姑母行礼本就是我这晚辈应尽之处,来晚了还望姑母不要介怀。”洛绮云缓步走来在陆府人身边坐下,对面便是陆清蓉,陆清蓉眼角眉梢都带着对她的不屑一顾,诚然,她是个高傲的女子,眼里容不得沙。
紧接着,只听得陆清蓉道,“堂妹相邀,可有何事?”
“不瞒堂姐,今日邀堂姐一聚确有一事。”洛绮云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她,浅笑盈盈道,“堂姐可知道宛侧妃的孩子是如何没的?”说话间茶杯重重的落在陆清蓉面前,溅出的茶水洒在昂贵的桌布上,陆清蓉心下一惊,慌张的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瞧向陆夫人望她解围,可光凭她这一系列反应便足以令洛绮云断定,木婉月是为她所害。
陆夫人轻轻覆上洛绮云拿着茶杯的手,略显责怪道,“绮云你这是做什么?宛侧妃的孩子没了你却来质问自己的堂姐,莫不是在你心里一个外人还比上自家人?”说话间将洛绮云方才的那杯茶顺手倒掉,提起茶壶重新往里续,看向洛绮云说道,“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就像这茶水,凉了将其倒掉,再重新倒上一杯便是。”随后将新倒好的茶轻轻放倒洛绮云面前,殷红的唇带着浓重的笑意。
“姑母的话倒真是轻描淡写。”洛绮云端起茶杯品茗,屋内檀香冉冉甚是好闻,素手不断地用茶盖拨弄水面上的茶叶,突地,微微一顿,“当日居于陆府,六夫人也曾多有关照,如今六夫人可还好?”
陆夫人听她提及六夫人顿时神色大变,却又仅是一瞬便恢复如常,“哦?六夫人离开陆府了。”
“姑父素来疼爱六夫人,怎会……”洛绮云突然住了嘴,此刻她断定六夫人便是苏夫人,倘若六夫人真的离开了陆府,会去的地方也许便是烈焰堡。思及此处,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心中暗想,如此一来,苏城旬莫不是早已知道我的身份,害怕我与他争夺堡主之位才如此折磨于我?
“呵……六夫人是被皇太后收走的,你不知道?”陆夫人紧紧盯着她,不愿错过她脸上闪过的任何异样,洛绮云自然没能让她失望,脸上写满了震惊。满意的笑了笑,又道,“六夫人名唤苏阑珊,对,就是先皇莲妃的姐姐,苏夫人。”
突如其来的真相狠狠的冲击着洛绮云的大脑,甚至令她有些不敢相信,原来她心中的那个答案是对的。六夫人便是苏夫人,而她正是苏夫人的女儿!
“姓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跟在皇太后身边的苏姑姑的身影,莫不是她……洛绮云突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刚迈出步子又及时收了回来,看向陆清蓉道,“宛侧妃与本座自小交好,若堂姐当真要不顾情面的话,本座自然也非心慈手软之人。”
陆清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指着洛奇云骂道,“洛绮云!你是不是傻?你喜欢的人被你的好姐妹夺去了,你却还要这般维护她!你是不是贱啊!”
“难怪王爷爱她不爱你。”洛绮云懒得再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陆夫人的目光久久盯着洛绮云离开的门口,就连陆清蓉在一旁的牢骚也无暇顾及,唇角微扬意味深长的笑着。洛绮云,看来你要的答案你已找到了,如此深爱二王爷的你,又该如何呢?
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回宫的洛绮云正四处询问苏姑姑现下何处,可所问之人皆答自大人从绛州回来便无人见过苏姑姑。洛绮云找遍了皇宫能找的地方,始终没有发现苏阑珊的身影。行至竹妃宫门口,久久望着那扇朱漆大门却又不进去,脑海间全是那日与苏姑姑的对话,不由的冷笑,原来她早就知道我是她的女儿,可她却不愿认我。
“洛姑姑,皇太后要您过去。”
瞧了眼毕恭毕敬的宫女,洛绮云眸中闪过一抹黯淡,拂袖而去。走到长虹殿前久久凝视,这个尊贵的女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思?她能亲自带走六夫人便必定知道六夫人即是苏夫人,以她的睿智又怎会猜不到我就是苏夫人的女儿?
正要进去却碰见出来的君凤珏,君凤珏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可又出奇的一言不发,他能感受得到身后那道来自皇太后威胁的目光。从方才洛绮云出现在他视线中的那一刻起,他便读出了她此时心中的哀伤,不禁暗自疑问,她在伤什么?明明想拉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驱散所有伤悲,明明想,却又不能,皇太后的威胁犹在耳畔,他不能拿洛绮云的生命开玩笑!
两人擦肩而过,洛绮云的脚步突然一顿,回头看了看君凤珏的背影,而后继续前行,可她却不知道,在她回身后,君凤珏亦忍不住回头,目光早已追随她的身影消失在那长虹殿的金壁辉煌中。
洛绮云行至殿内恭敬行礼,皇太后正百无聊赖的钻研配制香料,殿内暗香浮动,就连她衣袂轻挥间也带着沁人的幽香。洛绮云低头看着脚尖,皇太后威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闻少司发了疯似的寻找苏姑姑,可有此事?”
“是。”
“一个宫中老妇,你寻她作甚?”
“前些日子与苏姑姑探讨音律甚是欢畅,今有一疑问难解,本想寻苏姑姑解答一二,却不想……”话至此处,洛绮云突然住了嘴,上方之人散发出强烈的压迫令空气沉重,只见她突然跪下道,“太后,微臣请求辞官。”
“砰!”
皇太后重重的将香薰壶放在桌案上,这才正眼瞧向洛绮云,食指有规律的敲打桌面,心下不免一番思量,看来这洛绮云察觉自己的身世了,她去绛州后苏阑珊立刻就失踪了,她此番辞官莫不是两人已然相认?洛绮云早与烈焰堡有关,又令皇帝魂牵梦绕,此女留不在身边便也留不得性命!
只见皇太后冲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马会意俯身退下,随后又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放倒洛绮云面前。皇太后眼含戏谑的看着她,冷声道,“辞官不难,只要吃下眼前这颗药丸,哀家立刻放你走。”
“臣此番辞官不会再与皇室有任何来往,求皇太后成全。”
“哀家如何不成全你?只要你吃下这颗药,哀家便送你离开。”皇太后冷哼一声,她算定了洛绮云不敢,她清楚得很,洛绮云是个惜命的人。
洛绮云紧紧盯着面前的这颗药丸,垂落在两侧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皇太后绝不会要她活着,这颗药吃了必死无疑!可父母还未找到她又怎能死!
皇太后明显耐心殆尽,催促道,“若不敢吃便退下,何时敢吃了何时再提辞官一事。”顿了顿又道,“对了,下月是慧德长皇后的忌辰,你去尚乐局嘱咐那帮人今年的清池台可别出岔子。”
洛绮云低着头沉默不语,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只要臣吃了,太后便会准许微臣辞官是吗?”
“自然。”皇太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洛绮云越发超出她的掌控了,这样的感觉令她不悦又兴奋,洛绮云的身上还有太多东西值得发掘。“可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