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君双叶进宫去了,陆清蓉邀宛侧妃到院中一叙,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院中花开的正盛,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丝沁人花香。木婉月姗姗来迟,妆容精致的她欠缺了些曾经的青涩,反倒别具风韵。
陆清蓉亲自为她倒上一杯茶,水袖轻拂间茶香四溢,举杯递与她,唇角带着浓浓的笑意,“算来你我也是旧相识了,早些年可从未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同为姐妹,共侍一夫。”
木婉月同样以笑脸相迎,恭敬的接过茶,声音如莺婉啭,“蓉姐姐素来照顾我,这些婉月都是记在心里的。”
“妹妹总归是要懂事些,不像我那堂妹,桀骜不驯,处处与我做对,如今倒好,放着自家人不管,反倒去帮称那外人。”陆清蓉越说越气,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改口,“你可知道?绮云还活着。”
木婉月愣在那里,既没摇头也没点头,还久久思量着她方才的话。陆清蓉见效果来了,趁热打铁紧接着又道,“若你是我的堂妹就好了,你必会帮着自家人的,对吧?”
“婉月愚钝不明白蓉姐姐的意思,什么叫……绮云帮称外人?”
“哼!”陆清蓉鼻子冷哼一声,这模样像极了她的母亲陆夫人,恶狠狠地瞪着木婉月身后开的娇艳的牡丹花,“如今她在宫中办事,我原是想请她帮称着家里,可她倒好,一口回绝不说,我还见她与那宸侧妃交情甚好,处处维护,这不是帮着外人又是什么?”
“宸侧妃?”木婉月秀眉紧蹙,听说宸侧妃入府第二年脑子便摔坏了,王爷虽冷落她但也是好吃好喝的待着,算起来绮云与她应当并无交情,又何来维护之说?
与陆清蓉闲聊了几句便借身子乏了的由头离开,行至走廊正巧看见洛绮云从侧门进来,原以为是来找自己,却见她一个转弯便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支开婢女悄悄跟了上去,一路来到偏远的院落,那里正是宸侧妃的住处。洛绮云一进去便先给了宸侧妃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坐下有说有笑的,看起来的确是交情颇深。木婉月躲在角落里看了她们许久,陆清蓉的话久久在脑海里回旋。
“洛绮云,口口声声说你我是好姐妹,可原来我在你心里还及不上一个傻子。”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有的话不必挑明了说,心知肚明就够了。
可事实上洛绮云与那宸侧妃有交情全在于洛长君,两年前洛长君曾言他见到有女子被地痞流氓欺负便上前搭救,而他救的女子正是宸侧妃,宸侧妃曾从屋顶摔下来过,智商不高但神智是清晰的,后来洛长君参军立功被封为将军,宸侧妃得知救她的人是他,渐而两人也常有往来。
前些日子那洛长君不知怎的脑子突然开窍了一般,仅凭宫宴上她的劝诫便怀疑起她的身份,起初她只是见到他就躲,躲不掉就装。可怎料两日前这小子突然找到她,且一口咬定她就是洛绮云,无奈躲不掉了就只得如实招,可宫里必定会有烈焰堡的眼线,此时还不能让苏城旬知道她没有失忆的真相。故而两人便约定在宫里彼此不认识,有事说可以到宸侧妃这里,宸侧妃住的偏远,平日里除了送饭的侍女不会有人去。
每当问及温言之时,洛长君总是扯东扯西的不肯回答,他就好像消失了一般,再寻不到踪迹。后来洛绮云才知道,当日洛长君不是脑子开窍了,而是他背后有一位军师,直到如今她也没有见到过这位军师的庐山真面目,今日趁着贵妃让她出宫采买顺道过来,本是想从宸侧妃这里探探口风,却不想正巧被木婉月看见。
最可怕的不是人,而是那颗跳动的心,往往人心的猜忌才是最烈的毒药。
近来边关战事连连,甚至有几座城池都被夺了去,这难免令心系天下百姓的君凤珏寝食难安,因此也鲜来后宫。风雅兰亲自煮了汤却让洛绮云送去,还不忘嘱咐她见了皇上定要说贵妃娘娘因心中抑郁病了,听闻皇上连日难安,特地煮了皇上最爱的红枣莲子汤,但因身子不适不能亲自送来,还望皇上恕罪。
端着汤匆匆前往昌平殿,心中反复琢磨一会儿该以怎样的语气将风雅兰的意思表达出来。眼看着昌平殿就在眼前,她反倒停下脚步细想起来。瞅一眼一旁的大树,面对它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学着风雅兰平日里冲君凤珏撒娇的语气先练习一遍,“皇上,贵妃心系皇上,不顾自个儿身子为您煮红枣汤,这汤中满满的都是情啊……啊呸!”狠狠地碎了一口,恶心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讲不下去了。
专心琢磨的洛绮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已经站在她背后,将她方才的话原原本本的听了去,强忍住笑意久久看着眼前这冥思苦想的小女子。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最终决定见机行事的洛绮云看着眼前的大树瘪瘪嘴,“树啊,你说,这汤好不好喝?尝遍了朝阳城的美食但就是没尝过御膳,要不我把它喝了再兑点白开水进去?”低头看着诱/人的红枣汤,终是摇摇头,“还是不要了,这宫里的东西可不能乱吃。”
刚一转身正巧和身后的人撞个满怀,幸好她眼疾手快将红枣汤稳稳护住,若是洒了还不知道风雅兰那女人要发什么疯。看清了眼前人,连忙行礼,思及自己方才说的话,脸红到了耳根子!君凤珏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也不忙着让她起来,负手而立,一言不发。
他越是沉默洛绮云心里便越是慌,他这是怎么了?方才的话他全听见了?堂堂帝王不会因这点小事就要杀我吧,我是不是该跑了……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间环绕,低着头只能看见他一尘不染的锦靴,龙袍在微风的撩动中衣袂飒飒。
柳絮伴着清风漫天飞舞,或扬于风中,或匿于尘土。此情此景,柳絮漫天,树下一双人,洛绮云不禁有些发愣。她曾问二爷可愿陪她看柳絮漫天?可这个答案终究无法得知。却不想,多年以后同她共看柳絮纷飞之人,竟是另一个他。
“你可知,柳,取‘留’音。”君凤珏看着漫天纷飞的柳絮低声喃喃。多年以后他才渐渐知晓,那日洛绮云问他可愿陪她看柳絮漫天?原来是这个意思。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洛绮云,你是在,留朕吗?
“跟朕走。”话毕,不给她推辞的机会转身就走。洛绮云端着红枣汤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脑子里想的却是那我是不是可以喝汤了?紧接着清淡爽朗的声音随着微风悠悠飘来,“这汤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