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客如往常一般宾客满座,夜夜爆满,全是来捧木婉月的场,木婉月出演的《云笙歌》也随着她轰动了全城。只是小小的饭馆哪里挤得下那么多人?还有的百姓竟趴在墙头往里看。
洛绮云站在角落里环视着这些人,又开始盘算着这爬墙头的要不要也收点座位钱?回头看去,台上正演着“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不得不说,在现代用来赚外快的技能在这儿全用上了,综合说书人的各种版本再加以渲染,一场曲折迂回,绚丽凄美的爱情故事就出炉了。
目光锁定在扮演淑灵公主的木婉月身上,身姿曼妙,神情动人,木婉月的表演可谓是一绝。那张脸……回想起四王爷所说的话,洛绮云不禁微微蹙眉,这世上竟然能有互不相干且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也就小说里能这般胡诌,若放到现实生活里,指不定得回去问问自个儿的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到此处,洛绮云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木婉月本就是原定女主角,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不足为奇。
“咳咳咳——”
最隐蔽却也是整个小院位置最好的地方传来了咳嗽声,洛绮云闻声望去,屏风后熟悉的身影让她断定这必然是四王爷。也罢,二爷不来四爷来了也一样,只是可怜了婉月,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却未能得二爷欣赏。
咳嗽声惊动了许多人,纷纷猜测屏风后是何等大人物,有的还断定这是病痨四王爷。洛绮云只是看了一眼兵器铺的老板,礼貌的微微俯身转身离去。既然四王爷低调前来并未想惊动她,那么她也无需过去打扰。
天将黑尽之时,回头客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便关门了,洛绮云留温言之和木婉月在饭馆内收拾、算账,自己拎着一包香蜡纸钱赶去方老伯的墓地,如今回头客生意日渐兴隆,也应当和方老伯一起高兴高兴。
远远的传来一阵悠扬的古韵,琴声悠悠撩人心弦,她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琴声,竟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演奏出这天籁之曲。
丛间,隐隐的一抹白。
琴声越来越近,那琴上刻着百鸟图,白皙的手十指修长关节分明,也应当是这样的手才能从指间流淌出如此悠扬的琴声吧。如山涧溪水泠泠作响,又似秋雨绵绵萧瑟如旧,缠绕着如丝如缕的相思意。
是他——
当心中所念之人出现之时,那种迫不及待的兴奋感转化成一种欣喜,她未曾想到竟能在此处遇见二爷。乖乖的在一旁坐下,齐额面具遮了半张脸,却依旧难掩他眼中的忧郁之色。他有心事?洛绮云抱着腿静静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腰间取出一支萧,附和着他的琴声。
半个多月以来,回头客每日都在排练《云笙歌》,什么乐器都用上了,故而洛绮云每日都在旁看着也跟着学了些,不得不说,这洛绮云看着是个废柴,其实学习能力真的很强,要是放在现代把她弄去寒窗苦读,指定也是个出色的学霸!
洛绮云的箫声虽时常出错,两人又是头一次合奏,但总的来说还是很顺利的,至少洛绮云自己是这么认为。琴声止,君凤珏将手拢在袖子里,坐直了身子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薄唇紧闭,并未急着言语。
洛绮云用疑惑的目光回应他,挠挠后脑勺,“二爷你……”在这儿等我?后面这句她自然不敢说出来,就算真的是等她那也是兴师问罪。想到这里,抿抿唇紧接着扯开话题,“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爷这琴音中相思之意缠绵不绝,莫不是……在思念何人?”
“你认为这是思念?”君凤珏看了她一眼,指尖划过琴弦,拨弄之际流淌出悠扬的古韵之声,情真真,意切切。可他并不觉得这是相思,那不过是对儿时的追忆罢了。君双叶将皇太后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回想当年,竹妃生前曾不止一次问过他是否喜欢她的小侄女洛绮云,可她却不待他给出答案便去世了,皇太后对二人多心也并非没来由的。
“本王不过忆起儿时玩伴罢了。”
“那她现下在何处?”
“明明近在咫尺,可那人却偏不承认。”说话之际君凤珏用余光打量着洛绮云的反应,可那张胖嘟嘟的脸上竟什么也没有,仿佛自己身上从未发生过此事般的若无其事,这不免令君凤珏疑惑。
洛绮云歪着头想了想,最后定下结论,“二爷定是惹恼了那个人。”
原来如此。君凤珏暗想,竹妃去世他便再也没有去见她,她定然也是恼了。
“二爷为何不来看民女排出的戏?莫不是怕触景生情才在此将心事付琴?”洛绮云收回箫,身子微微往前探,想要从面具之下的眼睛里发掘出点东西来,那是不是相思眼睛说了算,眼睛是从不会骗人的。
天已经黑了,只有惨淡的月光洒下,若不靠的近些什么都看不见,渐渐地,她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茶香。这下才惊觉自己上半身已经越过两人之间的琴靠近了他,再往上凑些两人鼻尖都能碰上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手原是在弹琴,被自己这么一整琴也弹不了,手就僵在原处,怎么看都是他在推却她而她却死皮赖脸的往上凑!
“洛姑娘,就算本王脸上有脏东西,你莫不是想穿透面具将它拿下来?”
淡雅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吓得洛绮云一个激灵连忙退回来,只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古代人做久了脸皮都薄了,动不动就脸红!看他脸那是夸他长得好,长得丑谁愿意去看?瘪瘪嘴捂住自己的脸,想借手的冰凉给它降降温。
见她如此,君凤珏忍不出扑哧一笑,笑罢,悠悠然道,“你何须如此,夜这样黑本王是看不见你脸红的。”
“看不见你怎知我脸红了?”洛绮云分开食指与中指,从缝隙里瞧他,小声嘀咕,“骗子。”
君凤珏收起玩味之意,严肃地说起了正经事,“你为何要排那出戏?你可知这是死罪,还是说你想巴结谁,借此,攀龙附凤。”
“攀龙附凤……”洛绮云的手一僵,微微低下头,耳旁的碎发遮住了脸看不见表情,也不知她这段时间的沉默究竟在思索什么。心中不禁暗自嘲讽起了自己,精心编排这出戏她自认为只是为了拉关系,打死都不承认这便是攀龙附凤,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字眼如此可笑。
“为何不回答本王?洛绮云,这是死罪。”
“王爷说的对,民女的确想攀龙附凤,洛家倒了,民女在朝阳城无依无靠,只是想为饭馆寻一个靠山好在城中立足,可这仅是其一。”洛绮云抿抿唇,继续说道,“其二,民女明知这是死罪,但民女……民女只是想看看二爷是否……还会护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几个字连他听到没有她都不敢确定,她总是不自觉地对二爷有特殊的感情,这亦是深藏的私心。
她的第二个原因竟让他无言以对,可转念一想,她只是********的接近二王爷却从未提起过自己儿时与当今圣上的渊源,她果真不愿再将过往提起,如此,也罢。抬眸看向她,隐匿着一丝不忍,“这是死罪,本王护不了。”
洛绮云略显失落的将手垂下,沉默片刻,突然抬起头脸上已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不过开个玩笑,二爷与我身份悬殊,曾经护我也不过可怜我罢了,我又怎能再奢求其他?不过二爷,我这位容貌酷似淑灵公主的好姐妹木婉月,您,可是护得了?”
君凤珏眸色微转,沉默不语。
“绮云无意叨扰,望王爷恕罪,先行告退。”不待他准许,洛绮云迅速起身离去,多待一刻都令她觉得厌恶。面对木婉月他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如今就连一句哪怕是空话的“护得了”都说不出口,这不免令洛绮云感到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