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原心草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正厅,回到房间的。而今晚,天君方睡在书房。
已经很晚了,夜幕上只有几点微弱的星光。月亮像在捉迷藏,一会儿出来,一会儿又不见了。偶有几丝月光从窗隙斜射进室内。
墨幕遮不轨,星辰耀人魁。
古原心草的全身仍然隐隐作痛。因为汜泗福的吩咐,没有人给她请大夫,而天君方、王藩、藩王妃认为下人应该处理好这些事:为她请大夫。谁知道此时古原心草因疼痛而睡不着觉?
她想起几个月前,她还在爹爹怀中撒娇;她还将易容药膏涂在脸上掩盖容颜,为了遮掩突然滋生的红疹,还多涂了几遍;她还与弟弟一起玩耍;她还在积极准备一年一度的对诗会……
她想起了五个月前,她与天君方在对诗会上一见钟情,他们都被对方的才情所倾倒,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恋,那些山盟海誓似还在耳边回荡。
突然,她又想到今天白天发生的事,身子瑟瑟地抖着,口中重复着:“不。”
昏迷前天君方眼中的一丝怀疑,王爷眼中的愤怒与不耻,王妃对她嫌弃的眼神,对汜泗福喜爱的眼神,众人不加掩饰的责备,失去孩子的痛苦一下成倍叠加,她快疯了!
这个世界已容不下她了,不,还有爹爹,可是,就算回去又怎样,本来与爹爹不和的二叔一定会大肆宣扬,以后她就是他们的笑柄,不,她不要回去遭受辱骂,她那么骄傲,决不允许别人践踏她的尊严,她不愿看见爹爹为她操碎了心还被二叔排挤。
也许离开是种解脱,就算爹爹会伤心,也只是一时,还有弟弟,弟弟会好好照顾爹爹的。
古原心草心中愈发的悲凉,思想愈加极端,她甚至觉得死亡是唯一的解决方法了,但这里太脏,这些人都不是好人,他们太脏了,她要找个干净的地方离去,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地方:绝望崖。崖深千丈,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古原心草从床上爬起来,脚步踉跄的向外跑去,路上很静,整个藩王府像没人一样,她顺利离开了藩王府,向城外跑去,路上跌倒了无数次,但她坚定的心又将她扶起。黑暗中,一个黑影尾随她到了绝望崖。
绝望崖边,凉风习习,冷得刺骨,古原心草几欲站不住。她向崖下看去,月光下,绝望崖深不见底,心中一瞬间产生怯意,但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又坚定下来,她身子略向前倾,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消失前还想着天君方对她的温柔的笑……
那黑影跑到了崖边,向下望去,他看见一团绿影正在快速缩小,一会儿便没了影,他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再往下看看,深不见底,若有若无的绿色在飘荡,想来这崖也是极深。便回藩王府向汜泗福复命:“小姐,人已经跳下深崖。”
“嗯。对了,到了天亮把文案和令牌给县令送去。”
“是。”
北柳城县衙
县令看到一份文案时非常惊讶,古原老弟一向安守本分,不像是会暗通天凤国的人啊,还造成多起命案。
“大,大人……那人还送来一样东西,说是大人见过就知道怎么做了。”堂下刚刚送文案过来的都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哦?呈上来看看。”县令的声音不怒自威。
那都头连忙弯着腰小跑到县令旁边,双手举起一块令牌到县令面前。
县令一边漫不经心地拿过令牌,一边斜睨了都头一眼,这人今天怕是没少捞好处吧,哼。
县令举起令牌一看,黑木上赫然刻着一个烫金大字:“汜”!这下县令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翻来覆去看了令牌好几遍,确认不会有假,这才将它揣入怀中,准备写公文上报朝廷,这么大一件事,他一个人怕是不好处理,还是上报比较稳妥。
“师爷,去给我取份空白的公文簿来。”县令扬声道。
“是。”师爷正要退下。
“不可,不可!大人,那人说了,不可声张。”都头开口劝道。
“什么!”县令有些生气了,这不是拿他的性命开玩笑吗!“那人还说了,事成之后,重金酬赏。”都头补充道。
县令捋捋胡须,斜看都头一眼,“怎么不早说!”
“是,是,小的知错了。”都头连忙应道。
“你们都下去吧。”
“是。”
偌大的衙门正厅只剩下县令一人,他又从怀中摸出那块令牌,独自思索了许久,才做下决定:先斩后奏。反正有丞相在京城为他说话,他也不怕受到责罚。
可古原家到底献了那么多珠宝给他,下手太重不好,那就赐毒,留他们一个全尸,谁让他们得罪了丞相呢!到时候按文案上写的罪行记录在案,伪造一份供词就可。剩下的丞相自会帮他打点。
他也不怕丞相不帮他,他手中可握有令牌,且他还是丞相的门生,那都头也得留下作证,不怕丞相不帮他!
想罢,县令当即叫人把库存的“断喉”全调了出来,可是数目不够,毕竟谁没事备那么多毒药啊。他便派人去城里药材铺找药,找大夫制毒,务必在天黑前凑足份数。
古原家前任家主是家中独子,其妻是城中普通农民的独女,一家人也早就没了。这任家主也是个痴情种,娶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做夫人,生了一女——古原心草,一子——古原心木。古原家主有个弟弟,娶了北柳城王氏,纳有一妾,王氏育有其独子,小小年纪娶了三个妾。再加上府内的卖身家仆,一共一百一十六人!
县令坐于案前,又把师爷叫来,命他起草告示,今晚处决古原家的人,并命官兵把守古原家,古原家的人来向他求情,一律不见!不准犯人出入,清点人数,无关人员驱离,并把在外的人都抓了回来。
当然,藩王府的人除外。
告示贴出后,天君方想找县令求情,他不怎么相信这事是岳父做出来的,可还没走出藩王府,就被王妃拦下,带到王爷的书房里,夫妻二人合伙把天君方教育了一顿,让他别惹火上身,坏了大事,并让他给县令送份礼道谢。
“对了,方儿,准备过几天迎娶泗儿。”王妃说道。
当天傍晚,县令赶到古原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古原家主上前来解释,却被县令义正言辞地驳回:“古原老弟啊,那份文案上写得清清楚楚,证据确凿,你就不要狡辩了,我看在昔日咱们兄弟的情分上,给你们留个全尸,已是很不错了。”说完,县令便命人把古原家的人全部叫出来,集中在大堂,不打算理睬古原家主,听得不耐烦了,便令官兵把古原家主一并押往大堂,并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