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的吵杂,早已淹没了那“少年郎”的声音,人潮拥挤,茶亭早已淹没在身后,冷清染被孟远之护在怀里,拥挤的人群被他坚实有力的臂膀隔绝在外,一股清冽的气味,围绕着冷清染,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冷清染的心犹如小鹿乱撞,冷清染沉了沉,努力将乱跳了心恢复平静,奈何试了好几次,全然是徒劳。
孟远之拥着冷清染面不改色的在人潮中走着,胸腔里的心却不停的跳着,女子特有的香气萦绕在孟远之的鼻尖,孟远之微微低头,轻嗅着冷清染的发香,香味很是清新,孟远之的手不自觉的用力了些。冷清染只觉得人潮越来越挤,她和孟远之距离越来越近,待他们挤出人群,寻到一处比较宽敞的地方时,冷清染的耳朵已经贴在孟远之的胸腔上。冷清染听着孟远之的心跳声,竟感觉到莫名的心安,有些不舍得离开,冷清染犹豫了一瞬间,冷静的拉开了一些距离。孟远之自是察觉到冷清染的动作,倒也松手放开了。
“市里太过拥挤,就在此处看看罢。”说罢,孟远之双手背立,视线落在热闹的人群里,说是在看灯会,那目光太过专注,又像是在看另外的事物。
冷清染闻言,环顾四周,此处距离市里有些距离,稀稀拉拉的摆了几处小摊,许是来晚了,市里没了位置,就摆在了这里,捡两个客人也是好事。摊位旁有条小溪流,夜里太黑,有些看不清,不过气候渐暖,便有些流水溪溪声,不仔细听倒是听不出来。冷清染跟着孟远之坐在一处,看着溪边的几颗萧索的柳树,想着夏天这倒是如江南一般杨柳依依了,也是有一番美景罢。
“边城不似金都,这杨柳的枝虽茂,可叶却是稀疏。”孟远之给冷清染到了杯茶,见她看着柳树,便开口说道。
冷清染叹了口气,“那倒是可惜了”,又想到什么,继续道,“世上之事大多如此,事与愿违,虽不喜,但也是无力回天。”如同自己不愿来这里,却也是身不由己。
孟远之见她一脸的哀戚,心里虽抽疼,却也是好奇的,这样哀戚的模样不是第一次见了,孟远之对冷清染更是好奇了,“凡事都有利害两面,何必执着。”
“孟家大难,你可曾放下?”
一语落地,万籁俱静,针落有声。
孟远之看着冷清染,无喜无悲。冷清染吃不准他的态度,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孟远之本是好意,世上之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自己惑于离奇的遭遇,孟远之又何尝不是执念于当年。
“若是你,当如何?”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如同随口一问,却让冷清染没来由的心疼和愧疚,也无从回答,她不是他,未曾经历,又怎知他的辛苦悲酸。
孟远之见她眼里的愧意,倒也不说话,静静的给自己续了杯茶,苦涩异常。
“是我鲁莽了。”冷清染苦涩的笑着。凡人都有不能言说的苦,相比他,自己算是幸运至极,至少,她的亲人俱安康。“不过逝者已矣,愿天堂没有风雨。”
“不过天运子曾为我算了一卦,说是有一奇女子,可救我于苦难。”孟远之目光如炬,冷清染被他眼里的期待看得心惊,像个游子念家般的热烈。
“不过一道士嘴里的牛鬼神蛇,将军如此睿智,岂可信这般胡语。”冷清染看着孟远之认真的脸,有些啼笑皆非。
“他曾算到孟家大难,如今看来也是可信的,当今圣上何等睿智,若天运子没甚本事,皇帝又岂会让其担这国师之位,想来他说的也是可信的。”孟远之眼神微闪,神色间带着艾意。
“那将军又怎会知我就是这奇女子,将军不怕认错了人,误了大事吗。”冷清染对孟远之始终保持着戒心,不是她不愿信他,他身负血海深仇,平日里总是不喜不悲的模样,可有句话说得很好,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刻骨,何况这灭门之痛又怎会如此风轻云淡。且自己的来历也说不清,孟远之又怎会放心自己,若有一天问起,又当如何解释,何况人心难测,冷清染也曾亲眼见过轻信他人而倾家荡产的人,对于孟家,乃至凝霜,冷清染都知之甚少,她救凝霜是情分,孟家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处栖息之所,孟远之与她,也不过是萍水相逢,要让她压上自己,这点儿情分是不够的,何况她与他之间更像是各求所需,他求财,她求一处安居。
孟远之自然是看出了冷清染眼里的思虑,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你是不是天运子口中的奇女子,我说是便是。误事?识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你虽是来历不明,却也是涉世未深,何况本将军亦不是惑于皮囊女色之人。”孟远之说这话大有让冷清染做决定的意思,这女子,他孟远之势在必得。
冷清染看着孟远之,如此优秀之人,她又怎会不多看两眼,又怎会不心动,世人皆道,女子有祸国之容,却不想男子也有殃民之姿。冷清染在心里无奈的叹息着。
“将军既然如此说,清染自是无从辩解,可尘世间繁华奇多,清染不过一隅,还请将军三思。”
孟远之茫若未闻,知她已有妥协之意,便也不再开口,重新叫了一盏茶,看着市里的灯火通明。
冷清染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想着马上就要离去,也不再开口。
另有心事的还有凝霜,孟行之其实不爱这灯会,不过是想受命与人罢了,既然完成了任务自然不会在此多待,寻了个由头,便独自离去了,凝霜本就不愿与卫青多待,自那次看出卫青的异样,便时刻躲着卫青,生怕卫青对她生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她和卫青年岁相差也不小,自己也不相配。此刻孟行之离去,倒让她无所适从。
卫青自是察觉出凝霜躲着自己,初时不甚在意,可时数多了便也放在了心上,且,凝霜本就是个美艳的女子,卫青亦是血气方刚,时日长了,便也生出了情愫。凝霜本是想逃开,却不想事与愿违。
两人行走在市里,卫青年少不懂得如何男女相处之道,人潮拥挤,卫青也只是出于无意识的动作拉着凝霜的手,以防走散。凝霜虽在声色场上如鱼得水,可如今被这情窦初开的男子拉着,也不禁红了脸。卫青一个男子自是步伐阔大,凝霜渐渐有些气喘,加上人海攒动,凝霜的头发已有些散乱。渐渐卫青感觉到拉着越来越重,回头一看,凝霜的额头上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隐隐有些闪烁,卫青见此有些懊恼,挠着头,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起怀里前几日买的方帕,赶紧掏出来递给凝霜,凝霜接过,眼神有些黯然。卫青自然是看不见的,却也隐隐感觉到凝霜有些不悦,可又不知是为什么,见凝霜拽着帕子,一味的往前走着,便也跟上去了。
凝霜见那帕子上绣着花样,绝不是卫青所有的,便猜测是哪位女子相送的,凝霜应是高兴的,却不知怎的,有些生气。现下冷静过来,看着周遭,不知走到哪儿了,凝霜虽是经常出府,可出入皆有车夫,如今天黑,更是看不清路了,卫青见凝霜四处张望,便上前为她指路。
两人走着,便看见孟远之和冷清染。两人上前给孟远之行礼,孟远之与冷清染现下本是'相顾无言',两人各怀心事,如今四人相遇,也是沉默无言。夜里有些冷,人潮也渐渐褪去,人多了,孟远之自然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起身回府了。
这一夜,冷清染与凝霜皆是心思满怀,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安眠。
“清染,你那么聪明,你说说这情字何解?”
凝霜这一问,倒是和冷清染不谋而合,冷清染冥思一会儿,就在凝霜以为她睡着的时候,长叹了一声,“剪不断理还乱罢。”
凝霜闻言,沉默无言,也跟着长叹了一声,“想来也是,真是理不清呐~”
窗外的明月映照着大地,本是明月当空良晨美景,当举杯邀月,可愁多知夜寒,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