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杨行密秉承君命加封朱瑾为东面诸道行营副都统,任命李神福为淮南行营司马、鄂岳行营招讨使,任命舒州团练使刘存当他的副手,率领军队去攻打杜洪,杜洪的部将骆殷守卫永兴弃城逃走,李神福说:"永兴是一个大县,是输送军用物资和粮食的依靠,得到永兴等于已经得到鄂州的一半了。"
淮南将领李神福围攻鄂州,望见城中堆积着很多荻草,多监军尹建峰说:"今天晚上,为您把这些荻草烧了。"
尹建峰不相信,李神福派遣部将秦皋乘坐轻快的小船,到滠口,在树梢高举起火炬,杜洪以为救兵到了,果然焚烧荻草来呼应他们。杜洪向朱全忠求救,朱全忠派遣部将韩勍率领一万人屯驻在滠口,派使者前去告诉荆南节度使成汭、武安节度使马殷、武贞节度使雷彦威,命令他们出兵救援杜洪。
成汭害怕朱全忠的强大,并且想要侵占江、淮的土地来扩充自己的地盘,就征调水军十万人沿长江东下。成汭建造巨大的战舰,花了三年时间才完工,这战舰规模就好像陆上府第官署一般,称为`和州载',其余称为齐山、截海、劈浪之类的数量很多,掌书记李珽劝谏说:"现在每艘战舰载士兵一千人,粮食又多一倍,遇到紧急情况,战舰不能移动。杨行密的军队剽悍轻捷,很难与他们争胜。武陵雷彦威、长沙马殷都是我们的仇敌,怎么能不考虑后顾之忧呢!不如派遣骁勇的将领屯驻巴陵。大军与他们隔岸相对,我们坚守营垒不要出战,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杨行密的军队粮食用完了就会自己退走,鄂州之围自然也就解除了。"
成汭率领军队还没有到达鄂州,马殷派大将许德勋率水军一万多人,雷彦威派部将欧阳思率水军三千多人在荆江口会合,趁着成汭后方空虚袭击江陵。他们攻克江陵,把江陵的百姓和财物全部掠夺一空而离去,成汭的将士家破人亡,财产丢尽,都没有了斗志。
李神福听说成汭率领水军将要到达,亲自乘坐小船前去察看,对诸将说:"他们的战舰虽然很多,但互相之间没有连接,很容易制服,应当急速攻击他们。"
李神福派部将秦裴、杨戎率几千士兵在洞庭湖君山迎击成汭,大败他的水军,乘着风势放火焚烧成汭的战舰,成汭的士兵都溃散逃跑,成汭投水自杀,李神福于是缴获成汭的战舰二百艘。许德勋返回途中经过岳州,刺史邓进忠打开城门准备牛酒犒劳军队,许德勋对他讲明厉害祸福,邓进忠于是带领族人前往长沙,马殷任命许德勋为岳州刺史,邓进忠为衡州刺史。雷彦威狡猾残忍,有他父亲雷满的遗风,常常坐着船四处焚掠邻界,所以荆州鄂州之间,几乎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步。
当初宁国节度使田珺大败冯弘铎,亲自到广陵向杨行密表示感谢,并要求把池州、歙州划给他作为自己巡视的属地,杨行密没有同意。杨行密左右的人一直到狱吏,都向田珺索要财物,田珺发怒说:"难道你们这些狱吏知道我将被关进监狱吗?"
等到回去时,指着广陵城的南门说:"我不能再进入此城了。"
田珺兵力强盛,财物充足,喜好攻打掠取,杨行密平定淮南以后,想要保境安民,因此每每压抑阻止他,田珺不听,等到杨行密和钱镠化解怨仇亲善友好,田珺就更加痛恨杨行密,暗中已有叛变的意向,李神福对杨行密说:"田珺一定会谋反,应当早一点谋划对策。"
杨行密说:"田珺有大功,他谋反的行迹还没有显露出来,现在杀他诸将都要人人自危了。"
田珺有一个良将叫康儒,与田珺意见大多不合,杨行密知道这个情况后,提升康儒为庐州刺史,田珺认为康儒对自己有二心,就灭掉他全族,康儒说:"我死了,你田珺灭亡的日子也就近在眼前了。"
田珺于是和润州团练使安仁义一同起兵,安仁义把杨行密在扬州东塘的战舰全部焚烧了。田珺派遣两名使者假装成商人,到寿州去约请奉国节度使朱延寿,杨行密的部将尚公遒遇到了他们说:"他们不是商人。"
于是杀死其中一人,搜得书信,把这个情况向杨行密报告,杨行密于是从鄂州召回李神福,李神福担心杜洪拦击,扬言奉命攻打荆南,部属士兵准备舟船,到黄昏时就顺江东下,这才告诉将士们是去讨伐田珺。安仁义袭击常州,常州刺史李遇迎战,破口痛骂安仁义,安仁义说:"他敢辱骂我,一定是有了防备。"
于是就领军回去了,杨行密任命王茂章为润州行营招讨使,去攻打安仁义,未能攻克,又派徐温率领军队与王茂章会合。徐温改换军队的衣服旗帜,扮成王茂章的部众,安仁义不知道对方增加了军队,再次出战,徐温奋力攻击,就把安仁义打败了。
田珺袭击升州,俘获李神福的妻儿,对他们很好。李神福从鄂州东下,田珺派人对他说:"您如能见机行事,我与你分地称王,不然的话,您的妻儿不能活命。"
李神福说:"我从当兵开始跟随吴王杨行密,今天当了上将,从道义上说不能因为妻儿改变自己的志向。你田珺有老母亲,毫不顾念而反叛,连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大道理尚且不知,哪里值得再和你说话呢?"
于是杀了田珺的使者率军前进,士兵都感到激励。田珺派他的部将王坛、汪建率水军迎战,李神福到了吉阳矶,与王坛、汪建相遇,王坛、汪建捉住他的儿子李承鼎给李神福看,李神福命令左右的人向他们放箭,李神福对诸将说:"他们人多,我们人少,应当出奇兵来取得胜利。"
到了傍晚,两军会合激战,李神福假装战败,带领战船逆流直上逃去,王坛、汪建追赶,李神福又调转船头返回,顺流而下进行攻击。王坛、汪建的楼船排列着大量火炬,李神福命令军中士兵说:"看到火炬就攻打他们。"
于是王坛、汪建都被灭了火炬,旗帜交错杂乱,李神福顺着风势放火,焚烧他们的战船,王坛、汪建大败,士兵烧死淹死的人很多,又在皖口交战,王坛、汪建仅能免于一死。李神福擒获徐绾,杨行密用槛车押着徐绾,把他送到钱镠那里,钱镠挖出徐绾的心用来祭奠高渭。
田珺听说王坛、汪建战败,亲自率水军迎战,李神福说:"贼寇弃城前来,这是上天要灭亡他啊!"
李神福临江坚守壁垒不出来应战,派遣使者报告杨行密,请求派步兵断绝田珺的归路,杨行密派涟水制置使台濛率军接应李神福,王茂章攻打润州久攻不下,杨行密于是又命令王茂章领军会合台濛一同攻击田珺。田珺听说台濛即将到达,亲自率领步、骑兵迎战,只留下部将郭行悰率精兵二万以及王坛、汪建的水军屯驻在芜湖,用来抵抗李神福,侦察敌情的人报告说:"台濛的营寨狭小,只能容纳二千人。"
田珺轻视他,不召集外地的军队来助战,台濛进入田珺的地界,把军队分成几部轮流列阵前进。军中有人笑他怯懦,台濛说:"田珺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足智多谋,不能不防他。"
这一天,台濛与田珺在广德相遇,台濛先把杨行密的书信遍赐田珺的各个将领,这些将领都下马叩拜接受了。台濛乘着田珺的部队士气受挫,发兵攻击,田珺的军队于是战败了。双方又在黄池作战,军队一交接,台濛假装逃走,田珺率军追击,遇到埋伏被打得大败,逃回宣州闭城防守。
台濛率军包围宣州,田珺紧急召回在芜湖驻屯的军队,但不能入城,郭行悰、王坛、汪建以及当涂、广德各地戎守的将领都率众投降。田珺率敢死队几百人出战,台濛假装败退以示兵力微弱,田珺的军队越过壕沟战斗,台濛猛烈反击,田珺不能取胜,往回向守城跑去,桥梁突然陷落,田珺落马被斩。他的部众仍在战斗,直到看见台濛拿出了田珺的首级,于是溃散逃亡,台濛于是攻克了宣州。
当初杨行密和田珺同乡,从小就很要好结为兄弟,等到田珺的首级送到广陵,杨行密看了不禁感伤落泪。杨行密赦免了田珺的母亲殷氏,并和自己的孩子以儿孙的礼节来侍奉她。杨行密任命李神福为宁国节度使,李神福因为杜洪还没有平定坚持不受,杨行密于是任命李神福为鄂岳招讨使,再次率军攻打杜洪。朱全忠派遣使者去见杨行密,请他不要派兵去打鄂岳,恢复旧日的友好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