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约摸二十平米的小房间,似乎是才装修好不久,墙壁雪白没有污迹,家具也少。房间里只有一张一米八的纯白色新床、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枣红色书桌以及一张原色木椅子。从窗户望出去,看得到一方蓝到发白的天空,以及向远处延伸开的水泥建筑群,因着城市规划,外表都是看着温馨的浅黄色。
南孚看了看床上的蓝底白色史努比花色的被子、床单、枕套,闻着被子上散发的汗臭味儿,有些嫌弃。身上汗津津的,皮肤上像是糊了一层泥,很不舒服,这让南孚有些烦躁。
四周的东西看着有些眼熟,特别是这个房间的位置、格局。看起来就像……就像她学生时代住了七年的房间一样……
只是墙上没有她直接用墨汁泼出来的水墨画,窗户上也没有装防护栏,也没有老妈专门给她定制的书桌、书柜、衣橱。
南孚觉得这里很熟悉,尽管她不明白这是哪儿,却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呆了有一会儿,南孚才迟钝的开始回忆自己睡之前在干什么。这样的思考显得很费劲儿,她似乎睡了很久……
之前……上班……没车……下班……巷子?!擦!车祸……
南孚的冷汗“唰”的冒了出来,她想起那辆车子疯狂的追着碾死了一个男人,然后又碾死了她这个目击者。那满街的血色、男人破碎的尸体、司机狰狞的神色、血红的车头仿若在眼前,鼻腔里面似乎又开始涌动那腥甜的令人反胃的血腥味。南孚再也忍不住了,胃里一阵翻腾,身体似乎回忆起了被撞时的疼痛,开始剧烈的痉挛。
过了许久,南孚才缓过来,却是连抬抬手指头也艰难。南孚目光涣散的发了会儿呆,又过了会儿,才回过神。不过这会儿她马上发现了不对劲。
这手,这胳膊,这身子,这腿,怎么看都不像她自个儿的。按理说这么凶残的车祸身上总该有点儿绷带的吧,南孚撩起身上的短袖T--裇,只看到瘦的现出肋骨的身子。
南孚只愣了一下,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也不穿鞋,拉开了门就向外冲,好在卫生间就在房间旁边。这让南孚动作略略迟疑了一下,接着就不管不顾的推门而进。南孚在看到卫生间的那一刻却当场愣住了。熟悉的装修和布置,瞬间唤醒了南孚尘封了近十年的记忆。
南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抬头看向身侧镜子中映出来的人像。十岁左右的野丫头,皮肤偏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正在抽条的身体,干瘪的能看见骨头。那正是她年少时的模样。
如果没有猜错,现在正是他们刚搬进新家不久,也就是她六年级上期的时候。
南孚用力掐了一把自个儿的腿,疼的她眼圈发热,但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南孚猛地转身离开卫生间,接着推开主卧的门,看见爷爷奶奶正睡在床上,神态安详。她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了了出来,她死死的抓着门把手,死死的咬着唇、捂着嘴,喉咙剧烈的起伏着,眼泪迅速爬满脸颊,终是忍着没有当时哭出声来。南孚几乎是全身颤抖着走到老人床边,握住老人的手,温热的,还带着农民的粗糙。南孚再也控制不住,哭出声来,越哭越响亮。
真好,爷爷奶奶还活着,他们还活着……
“囡囡怎么了,怎么哭了。囡囡不哭,不哭,不哭哈。”
孙女称得上“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立马把两个老人吵醒了,老人看着平日野的跟猴子一样的孙女哭成这样,立马没了睡意,开始哄着哭的无比伤心的孙女。南孚扑在奶奶怀里哭了好久,才收了声。
爷爷拧了帕子递给奶奶,奶奶细致的擦着南孚哭的乱七八糟的花猫脸。南孚还在抽噎。
爷爷在一旁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南南哭成这样。”
南孚闻言,脸立马红了,自己都奔三的人了,还在老人面前哭的这么……这么没形象。又听见奶奶问:“南南到底为啥哭呀,有人欺负你了?是谁,让你爷爷去揍他!”
南孚支吾了一下,说:“就是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爷爷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都不要我了。”
老人闻言,立马对视一眼,脸上有了些忧虑。爷爷摸了摸南孚的脑袋,说:“南南,明天跟爷爷回一趟乡头,上个庙,好吧?”
南孚闻言一愣,想起乡下老家有一座老庙,老家那一片的人家都只信那座庙,逢年过节都会在庙上祈福、捐些香火钱。老庙在山里,交通不便,虽然还不错,却也没有被发掘成旅游景点。爷爷奶奶过世后,南孚就没有去过。即使在两位老人过世前,在城里住惯了的南孚也只在过年的时候去一趟。后来,也没听人说起过那座庙。
此时乍一听,想了半天,才有了模糊的印象。南孚点了点头,应了。虽然觉得这是迷信,但南孚还是理解老人的心思,不忍拂逆老人的决定。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去,到让她从此变化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