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律跟着银盔战士走在长廊中,幽蓝烛火照亮了黑暗,但周围太过安静,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周围回响着,令人不由地心生恐惧。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高大的石门,繁复的黑金雕纹精美却庄严,在门的中央有一个黑色的封印,但很多的纹路却变得模糊不清。气氛安静肃穆,凌律也收起一贯的顽劣表情,不敢造次。
银盔战士推开石门,【藏书阁】,顾名思义,收藏了数不尽的珍贵文献,成千上万的书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历史遗留下来的粹宝,其价值不可估量。
凌律单膝下跪道:”属下参见枭皇。“
从书架后方传来一个男人低哑的声音:“起来吧,到这里来找我。”
凌律站起身来,他跟着银盔战士穿过数个书架,最终在一堆散落在地上的卷宗中见到了枭皇。
枭皇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卷,他见到凌律,邪气的一斜嘴角。从上一次大战结束后过了几百年了,枭皇的容貌一点没变,那张英俊的外表与如今的枭桀一样,但是枭桀没有枭皇的锋利眼神,也没有枭皇的狂傲。站在枭皇面前,那种由内而外的恐惧还是无法抑制的显现出来。
“凌律,我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么晚才来?”
“回枭皇大人,我处理了一具由一个比较特殊的【狩猎者】杀掉的尸体,所以来晚了。”
“特殊的【狩猎者】?是谁?”枭皇微微皱起眉头,能让凌律迟到,这个【狩猎者】一定不简单。
“是小丑——科萨摩。”凌律回答时语气都有些颤抖,因为他已经感受到枭皇身上开始散发出微弱的杀气,枭皇一旦生气,那他的下场可不只死路一条。
短暂的沉默,枭皇开口道:“是他啊,也难怪,在外晃悠了那么久,也得回家看看啊。这事就算了。对了,凌律,我父亲有消息吗?“
“回枭皇大人,还没有枭王的踪迹,但属下正在全力寻找,一旦找到任何线索,立即向您汇报!”
“行了,行了,我不过是有些担心我父亲的安危,这让你说的,好像我在全面通缉我父亲一样,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开了,不好笑。”枭皇低头翻看手中的卷宗,凌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枭皇突然合上了手中的卷宗,他抬起头问道:“凌律,我的儿子现在如何?”
“回枭皇大人,少爷他一切安好,并无异常。”
“哦,这样啊,凌律,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父亲和我什么吗?”
“是......是的,我记得。”凌律开始紧张起来,枭皇凌厉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仿佛一把利刃切开了他的血肉。
“你还记得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的儿子【杀人执照】!”枭皇骤然大怒,他把手中的卷宗捏得粉碎,而一旁的银盔战士一把掐住凌律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银盔战士那冰冷无情的铁手与巨大无比的蛮力让凌律无法喘息。枭皇站了起来,残暴的杀气汹涌而出,他面目狰狞,仿佛一只恶鬼般。“凌律,我三番五次的警告你,不许让我的儿子染指我们这个世界,你非但不听,居然敢忤逆我的,我父亲的命令,你也太放肆了!”
凌律的脸已经变的青紫,他用力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闭嘴!凌律,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我在这灵阁中就不关心我的儿子吗?他杀的那两个同学平时与他素无瓜葛,又怎么会无故找我儿子的麻烦?如果不是你在一旁指使,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枭皇更加狂怒,杀气仿佛一只野鬼缠在他身上,一瞬间,便可要了凌律的命。
银盔战士抬起另一只手握成一个铁拳,金属的银盔护手相互摩擦,发出令人胆寒的铿锵声,他一拳下去,直接打在凌律的胸口上,顿时,甜腻而充满铜腥味的血液瞬间涌上了他的喉咙,巨大的力量瞬间震碎了凌律胸腔上的所有骨头,甚至连他的手臂都被震得支离破碎。
银盔战士松开捏住凌律脖子的手,凌律仿佛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上半身的骨头都被震碎,动弹不得。钻心的疼痛不断地从身上传来,但他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大粒大粒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他面目苍白,毫无血色,濒死之态,却是这样的狼狈。凌律艰难的喘息,但其实他还是有些庆幸的,至少他是被七十二号坟墓的银盔战士所伤,如果是前十一个,那他的下场,就不会这么好了。
枭皇的火气仍然无法消去,青筋暴露的太阳穴,一触即发的杀气,这是凌律最害怕见到的,【罗刹】面前只有死,没有生,只有无尽的痛苦轮回与折磨。
停顿了数秒,枭皇目露寒光,“凌律,我告诉你,你要再敢逆着我的意愿去做事,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别以为有几分小聪明就到我这里臭显摆,我没有我父亲的耐心,不听指挥的就是废物,废物,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记住了吗?”
凌律眨了下眼睛,表示他明白了。他现在无法开口说话,基本上,他现在等同于一个废人了。
“这次的事情就算了,杀了你,我的儿子也成为一名【狩猎者】了。所以你的任务要改变了,我的儿子拿到了【杀人执照】,这也就是说,他体内的力量将会觉醒,你要引导他接受这个事实,并帮助他掌握体内的力量。现在魂界的势力蠢蠢欲动,我们必须要有所应对。”枭皇摆了摆手,一旁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巨大棺材,银盔战士躺了进去,棺材盖盖上后,便消失不见了。
枭皇伸出手指向上一挑,一个铜绿色的棺材从空气中显现出来,一个身着铜绿长袍的老者推开棺材盖爬了出来。“凌律,这次给你疗伤完全是破例,要不是你的曾经与你的忠心,我不会这么仁慈,不想死,那就别让自己失去利用价值。”老者立即着手为凌律治疗,凌律笼罩在一片绿光中,他浑身破碎的骨骼经络开始重组修复,再生过程痛苦无比,但他仍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分钟后凌律便完全康复了,他踉跄的站了起来,“谢枭皇大人不杀之恩。”
枭皇冷哼一声,他又坐回书堆中,拿起一本卷宗,继续翻看。
“枭皇大人,属下还有一事想问,如果四位长老执意不肯放你走,怎么办?”
枭皇抬起头,邪笑一声道:“那四个老东西,连我的一个傀儡都打不过,我要想离开,谁又能拦得住我?你走吧,别在这里打扰我修炼。”
“遵命,枭皇大人。”凌律身形一闪,消失在空气中。
凌律离开后,枭皇将手中的卷宗扔到一旁,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女人,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般。枭皇伸手抚摸着照片上女人的脸,一股清水般的柔情流淌在她的脸上,目光深情而温暖,“玖玥,我们的孩子,他长大了,这么多年,你还好吗?我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回想起我们的相知、相识,相爱,真相是一场梦,如果我们能像正常的夫妻一样有一个普通幸福的家庭就好了,可如今你我二人相隔在两个世界,唉,那种日子,何时才能到来啊?”
在灵阁的大厅中,四位长老皆是眉头紧皱,面目凝重,此时他们四个人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该不该释放枭皇?
半晌,织风长老开口道:“我觉得,应该放了枭皇。”
”凭什么,织风,我不同意!“翟灲长老当即反对。
“翟灲,你冷静一下,你性子太急躁了。织风,你的理由是什么?”
“且不论枭皇的去留,他的力量是公认的强,强到离谱,就像刚才见到的那个银盔战士,你们难道不记得他是谁了吗?”
“当然记得,他可是上古时代的不败将军,银盔——浩罗。”
“没错,浩罗的力量与我们四人的力量不相上下,可他却成为了枭皇的傀儡,你们可别忘了,枭皇的能力是什么?除去他的能力,他自身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想必大家也心知肚明。魂界的实力在一天天膨胀,现在枭王的行踪又不明,缺少枭家人的实力,那这个天平的平衡极易被打破,这是我们最不希望看到的所以,放了枭皇,我觉得很有必要。”织风长老平静的讲完话后,翟灲长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封垚长老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翟灲,我知道你很不甘心,可现在要以大局为重啊,那些不堪回首的曾经,你就不要再去想了。该舍弃的东西留下只会徒增烦恼,别在纠结过去了。”
翟灲长老长叹一声道:“唉,我也知道啊,封垚,可是,可是,要我舍弃仇恨,让我原谅枭家人所做的一切,我还是无法释怀啊。”
“我们都懂的,也可以理解,但私人恩怨终究是私人恩怨,翟灲,你不用原谅枭家,但先放一放,等这次的事过去再说也不迟啊。”
“唉,也只好这样了。”翟灲长老别过头,他用已经干枯苍老的手指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其他三位长老看到翟灲长老如此伤心,他们也不好受,对于翟灲长老那残酷的过往,他们只能为他感到难过,却无能为力。
“好好好,看来长老们心意已决,你们这次可是做出了明智的决定啊。”大厅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和拍手声,翟灲长老动动手指,墙上熄灭的蜡烛又再次燃烧起来,幽蓝的火光映照出凌律顽劣的脸,那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令翟灲长老大怒,“凌律,你居然还敢回来,真是不怕死啊!”翟灲长老身旁燃起了熊熊烈焰,空气变得燥热无比,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凌律也感到有些难以呼吸。灵阁中长老的实力是不容忽视的,至少现在的他无力反抗。
不过他仍做一副轻松的样子,“翟灲长老,我知道,你要想杀了我,一瞬间就足够了,但是你要想清楚,我身上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好好利用我呢?”
翟灲长老却直接忽略了凌律的话,他大吼一声,一个赤红色的阵法从他胸前呼啸而出,而一束巨型火焰从阵中爆射而出,仿佛一条燃烧的火龙冲向了凌律。这束火焰比之前的更大,更热,足以在接触到凌律身体的一瞬间将他化为灰烬。凌律没有躲开,他只是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等待死神的审判。
可就在这时,从旁边射来一束阴寒之气,瞬间将那条疯狂的火龙冻住,“咔咔”的结冰声,清脆却令人胆寒。凌律微微一笑,他睁开眼睛,冰柱此时离他的鼻尖仅毫厘之差,冰柱里的火焰仍在跳动,但冰柱却没有丝毫的融化。
“还是崇冰长老有远见啊,晚辈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你,这个决定果真是明智之举。”
翟灲长老怒视崇冰长老,似乎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可崇冰长老却视而不见,他淡淡地看着台阶下的顽劣小恶魔,问道:“凌律,我救你不为别的,你说你还有可利用的价值,你说说,是什么?”
“回崇冰长老,晚辈在魂界插有眼线,他们都是忠于我的部下,并且只听命于我。如果我死了,未来面对魂界,我们一定会非常吃亏,这是其一。“
“哦,还有其二?”
“没错这个其二是我的一张王牌,一旦发生任何状况,这可是一根救命稻草。“
“这么神?那这根稻草究竟是什么?“
“别着急啊,长老们,现在说出来那可就不好玩了,游戏,总要有些悬念啊。”
枭桀一觉醒来,外面天已大亮,窗外传来鸟儿欢快的叫声,仿佛在迎接这美好的早晨。枭桀下了床,他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立刻洒满了他的全身。
这次,枭桀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自首,他不可能背负着沉重的罪孽在这个世上苟活,那种痛苦与良心的折磨,他实在无法承受。
枭桀再次来到警察局,他伫立在大门前,两旁的石狮子依旧是那样的庄严肃穆,枭桀深吸一口气,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要逃避,只要向前迈出一步,那就足够了。
可是,这小小的一步又是多么的艰难,这一步,就是一辈子。他还年轻,但迈出这一步,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出来。同学,朋友,他再也没有脸面去见他们了。还有谷玲,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自己却要辜负他,这真是太痛苦了。
枭桀的思绪再次混乱起来,之前的浑浊感仿佛暴风雪般涌上了他的大脑,他感觉自己又要失去意识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人快速接近枭桀,他戴着一个白色面具,在这个季节,这样的打扮实属怪异。
那个男人与枭桀擦肩而过,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在枭桀耳边说道:“我知道你的秘密,晚上十二点,到白杨路来等我,戴上面具。“
枭桀一瞬间清醒过来,他立即转身向身后望去,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他有些奇怪,但当他低头一看,手中却多了一个黑色面具。这时,他才确定那不是梦。“十二点,白杨路,我的秘密?难道他知道我杀人的事吗?”枭桀突然紧张起来,他握着面具的手不停颤抖,“看来不去是不行了,这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认了,即使这可能是我的最后一夜。”
这时,枭桀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电话的对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甜美可人的声音:“小桀,你今天有空吗?”
枭桀调整下混乱的心绪,说:“没事啊,怎么了谷玲?”
“那你能陪我一会儿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可以,去哪儿?”
“你现在到市人民医院,我在门口等你。“谷玲的声音有些紧张,枭桀听得出来她希望自己去陪她,于是他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后,枭桀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市人民医院。
十几分钟后,枭桀到了医院的大门前,他看到谷玲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应该是在等他。枭桀下了车,向谷玲打了声招呼:“谷玲,我来了。”
谷玲见到枭桀,开心的一笑:“枭桀,你来得好快啊,我才刚到几分钟。”
“是吗,我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赶来了。谷玲,你叫我来医院干什么?”
“我想带你见一个人。”
“谁阿?”
“你跟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给你。”谷玲把手中的一个小包递到枭桀面前,枭桀一看,这个场景似乎有点熟悉,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了过来。谷玲赞许的点了点头:“恩,不错,有长进,知道主动帮人家拿包了,小桀,你离好老公的标准越来越近了。”
“那次和你逛了一天街后,感觉这种事有点习惯了。”
“这才对嘛,你要还不习惯,那我昨天一天的时间不就全白费了吗。好了,我们进去吧。”枭桀跟着谷玲进了医院,他们上到四楼,这层的病人很少,走廊里安静地冷清。相比之下,下面的几层人都密密麻麻的。
他们来到一间病房前,谷玲轻轻地推开门,“刘奶奶,你醒了吗?”
“哦,是小玲啊,快进来快进来!”刘奶奶半靠在床头上,见到谷玲,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的精神状态很好,脸上流淌着慈爱与关切。
“刘奶奶,今天我们放假,所以我来看看你。”谷玲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哎呀,小玲,你不用老来看我,你别看我这样,我也能照顾自己了,现在我都能下地走走了。”
“真的吗,奶奶,看来您恢复得很好啊。”
“那当然,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想我的病迟早会治好的。”
“对了,奶奶,今天呢,还有一个人来看你呢。小桀,快进来。”
枭桀听到谷玲叫他,他便进入到病房中,他走到床边,说:“奶奶好。”
“哎呦,小玲啊,这小伙子长得真帅啊,是你的男朋友吗?”刘奶奶今天很高兴,今天有这么多人来看她。不过枭桀却是立刻脸红,羞涩的样子十分可爱。
“刘奶奶您别瞎猜,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谷玲也有些小小的害羞。刘奶奶经历过很多,她一眼便看出来,这两个孩子都喜欢着对方,只不过没挑明而已。她不禁在心里感叹:年轻,真好。
“刘奶奶,我今天给您带了些水果,你现在可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谷玲接过枭桀手中的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刘奶奶十分感动,“小玲,真是让您费心了,你来看我,还给我买这么多的水果,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刘奶奶,我这是自愿的,你现在需要人照顾,而且我可是把你当作我自己的奶奶呢。来,奶奶,我给你削个苹果吃。“谷玲拿起一个苹果从桌子的抽屉中拿出一把水果刀,削了起来。枭桀看谷玲如此贴心的样子,他不由地一笑,谷玲平时冰冷高傲,温柔体贴的她却让人心田一暖,原来谷玲私下里还照顾着老人,真是个好女孩。
枭桀打量起病房的周围,病房不大,只有两张床,没人的那张病床干净整洁,应该是护士经常来打扫。这个病房采光不错,空气中没什么异味,通风应该很好。
不过让枭桀很在意的是,床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面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合影。这应该是刘奶奶年轻时和她的儿子的一张照片。看到照片时,枭桀不禁想起了他和爷爷的那张照片,可惜他的爷爷已经不在了。
每当枭桀看到这种照片。他总会百感交集。可能更多的是思念。爷爷对他的好,他都历历在目。他很想爷爷一直陪在他身边,但毕竟那是不现实的,谁都有逝去的那一刻,生老病死,是世间不变的定律,可是谁又想去遵循呢?
如果时光能倒流,那就能回到过去,见到如今见不到的人。
可是,人改变不了时间的行程,或许连它的脚步都无从觅寻。
时间是宝贵的,却也是无情的。
人生是一条单行道,一个节点就是一段故事,或喜,或悲,千百滋味。我们回不到过去,能做的,只有回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