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勇气把信息点开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发件人:虾虾
丫头:
还没亲口告诉过你一件事——我爱你。
内容精炼简洁不像他一贯的作风。等她回电话的时候已经处于关机状态,看着天空雾蒙蒙的一片,不知是什么心情,只要父亲的事有转机就好,接下来还有太多的事。
秋,笼罩了整个大地,梧桐叶开始飘飘而下,有些树叶被风带到地面时还是青绿色,行人踩着它们或悲伤或面无表情或嘻笑打闹。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不会引起好奇和注意力,新奇怪异的东西才会吸引我们涣散的注意力。偶尔突然想起一直陪伴的事物又羞愧对于它们的无视,可当那短暂得可怜的感叹之后,又将之遗忘。炎夏我想要像彼得.藩一样做一个永远长个大的孩子,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只要我开心。可是,炎夏如果我真的永远长不大,我又会感到非常恐惧。——琉璃笔记
琉璃从璃宅回到菊园时又冷又饿,拿着钥匙的手直哆嗦,怎么也透不进钥匙孔。冰冷的钥匙在门前晃了很久才打开,进门后将暖气开到最大,进厨房给自己煮了碗姜汤,现在她不可以病倒。等凉透的身体暖和起来,抬头看钟表已经指向11点,现在再去找那些老奸巨猾的股东肯定不行。干脆回了卧室,将音乐打开,听着轻缓的音乐,躺在床上渐渐陷入梦乡。
梦里梓宸弯着腰蹲下身笑着眯起眼睛逗她,宠溺地摸她的头,和她额头碰着额头地说话,厚实的大手将她举得老高,后来慢慢变得冷漠,叫着她难以忍受的讳名“小贱人”,他也不再喜欢笑,总是抿着嘴对她冷漠淡然。一双温暖的手擦干她眼角的泪,吻着她的额头呢喃道:“傻丫头,等我,等我可以将你安全地护在我丰厚的羽翼之下。”琉璃迷迷糊糊习惯地向空中抓去,却是一片空,于是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感觉很安心,像炎夏就在身边,她什么都可以不去想,握着他宽大的手听他絮絮叨叨讲故事,后来连梦境也消失,一夜好眠,直到天亮,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着她的脸。昨夜身边坐着陪伴他的男子感觉太真实,身边却什么人都没有。
琉璃觉得懊恼,竟然会做这样的梦,真是丢人。敲敲头翻身下床,换了正式的服装。
出了客厅,却看到茶几上贴着便利贴:吃了早饭再出去,粥在厨房里热着。没有落款,可是这洒脱不羁的字体化成灰她也认识。厨房里果然热着热气腾腾的粥,温暖安心的味道。本应该感动,可她觉得可笑可叹更无奈,他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守护她。所以她对他如此依赖,在奥地利的两年也没能戒了这种深入骨髓的依赖,甚至认为理所应当,认为他就应该在她身边笑嘻嘻地耍痞,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个没完,看似不经意地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不得任何人动弹。
再怎么感伤也不是时候,就着滚烫的温度三五两下进了肚。从交往最频繁亲密的股东找起,她首先要了解事情的起因和经过,为什么最后的责任人是父亲?
“璃儿,你父亲是老糊涂。”
“等等吧!政府会取证的。”
“我相信你父亲的人品,可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璃小姐,对不起,我前阵子出国了。”
……
转眼已黄昏琉璃竟连午饭也没顾上吃,琉璃想起自己天真的样子,反复地追问:“那我爸爸他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啊?为什么会突然要调查?是谁举报的?是不是有人陷害他?你们跟他一起工作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做事风格?能不能帮帮我爸?您愿不愿意出庭做证人?”一天下来,心中的疑问竟没有一个得到解答。
灾难会有前兆吗?不,它没有任何预兆,猛地击中,没有缓冲,没有延迟。
最新报道:璃梓集团前董事长因商业贿赂,侵犯商业秘密罪,擅自进口固体废物罪,串通投标罪......数罪并罚,审判法院己判定将其处以死刑,没收其名下全部财产……
琉璃当时在广场上,刚刚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大屏幕上就传递给她了这样一个信息。旁边有保洁人员走过来责怪道:“年轻人总是喜欢乱扔垃圾,道德败坏,世风日下!”荧屏上以往英姿飒爽的父亲低垂着头,头发乱成一遭,下巴的胡须冒出来,穿着蓝色的监狱服。
那一刻她连眼睛都失去了知觉,连眨一下都觉困难,身边经过的人群偶尔撞了她的肩膀后骂:“神经病啊!好狗还不挡道呢!”以往的琉璃会回身狠狠抓住那人的衣领问:“你说谁神经病呢?你再说一遍试试。”在别人还没开口之前就挥拳而下,解气了转身就走,可是现在的她只是向边上移了移。她冷漠,赌气以为一生的时间很漫长,有很多机会可以慢慢原谅他犯过的错,可以慢慢拉近父女之间的距离,却没有想过或许突然有一天父亲就不在了。
时间流啊流,流进荒原,流出草房。
?我听见人声嘈杂,听见汽笛喧嚣,听见风声穿过厅堂。
天空蔚蓝又昏暗,大风刮过脸庞又去了远方。
两个月后父亲完完整整地出了狱,商业贿赂,侵犯商业秘密罪,擅自进口固体废物罪,串通投标罪……通通去见了鬼。一场看似不可能胜出的官司有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琉璃坐在车里,总算轻松一些了,父亲没事就好。监狱的大门打开,几名狱警陪同梓宸走出来,这一刻再看到父亲却恍如隔世,不知该如何动作,她走到她面前去扶着他的手臂,一言不发,护着他坐在副驾驶位上。
今天路途上的风景格外漂亮,红的枫叶,黄的梧桐,青的香樟,还有难得的蓝天。
“爸,你还好吗?”梓宸揉着额头,沉默良久对关怀的女儿说:“其实我不出来也没关系,正好去见你妈。”琉璃错愕的张开嘴,睁大眼睛,久久缓不过神来,盯着父亲冒出的白发,还未及剃掉的胡须,岁月到底留下了深刻的痕,而且不可磨灭。
秋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吹醒了琉璃,她定定神:“梓宸,你以为,人的一生真的可以自私到只为自己而活吗?”
琉璃支付后半部分的律师费是在一个幽静的咖啡厅,这次能够翻案,律师功不可没。倾晨是国内著名律师,年少有为,为人正直。琉璃将银行卡递给倾晨微微笑:“密码是卡号的后六位数。”坐在对面的倾晨回以微笑,并不收下:“律师费我不会再收,能帮炎夏少爷做事我很开心。”
琉璃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听倾晨问:“你回国后去过“倾出”吗?”琉璃摇摇头,听说目前的“倾出”占地几十万平米,建筑设计采用中国风,注入水墨元素,营造酒吧、餐饮、电影院、KTV、购物、文化一站式完美体验,投资半亿,其董事长便是面前笑得一脸无邪的少年,然而他刚才说帮炎夏少爷做事很开心?他是说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炎氏贵公子炎夏?琉璃来了兴趣,问到:“敢问倾晨先生,你和炎夏是……?”对面的倾晨凑过身来,不答反问:“琉璃女士,告诉我你对炎夏的感情吧!”
琉璃顿住,搅动咖啡的手也停下来,保持沉默。良久,听到倾晨问到:“你知道炎夏放弃了炎氏的继承权吗?”她皱眉拿起勺子舀起咖啡泡沫,发现右手颤抖的同时,在心里祷告接下来可以听不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也许她将希望放在上帝身上的时候,他也许在睡大觉。
倾晨说:“炎夏跟艾沫沫解除婚约赔偿的巨额资金,都是从他个人帐户里扣出的。这么大笔资金你猜他说了什么?”我怎么知道呢?那个笑得恍若星辰的男子,她以为自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没有谁会比自己更了解她,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她对他的了解原来那么少。他长大了,那个过程她没有陪在他身边,但她依然为他感到开心,他终于像他之前说过的那样,开始拒绝他不想要的一切了!
她真真实实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又欠了他一份情,因为倾晨是因为他才帮忙打这场官司的。
她看着倾晨探求的眼神:“我不知道。”
倾晨不急不缓的声音传来:“爱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
琉璃无奈地看着他:“说了半天,你想告诉我,你和炎夏在搞基?”噎得倾晨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琉璃得意的笑容,一脸惆怅。炎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