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又扬武扬威地从层层白云中升起来,天气热得让人有种想跳江的冲动,树上的知了“吱吱吱”地没个停歇,此起彼伏,把气氛渲染得更加烦躁不安。琉璃去院子里看了那些被炎夏照顾得繁华盛开的菊花,想象炎夏在园里精心认真的为它们捉掉虫子,偶尔会笑得阳光灿烂的讲讲笑话,也偶尔坐在它们的旁边一动不动的低着头沉思。
知了还在树上鸣叫,像是歇斯底里的要留住这个快要过完的夏天,然而秋天终究是要来的。她已做好准备,临走时又看了一眼那封早就写好的信,等炎夏买了早餐回来,当他把香喷喷的荷叶粥轻轻放上餐桌,就会看见桌子上花瓶底下压着一纸信封。
在这些成长的岁月里,习惯了他笑得一脸灿烂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习惯了他轻轻地拍她的头嬉皮笑脸的样子;习惯了听他讲故事;习惯了他叫她丫头;习惯了他怀里不是青草也不是烟草的清新气味......再见了,那些习惯,再见了,炎夏。
琉璃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懦弱地逃走,可是,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她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Lord,她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炎夏。炎夏吻她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然后两人再没说过话,炎夏,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要做。
母亲找了这么多年,那些无数个希望她安好的日日夜夜,像是笑话无情地嘲弄她,原来她找不到母亲,是因为她躲着不见她,现在我不用再找她了。在杀掉那些人之前,我应该干嘛呢?我是不是该去看看梓宸,那个暴力的恶魔,原来他也是一只可怜虫而已。为什么我最亲的人都离开我?我那么爱你们,时至今日,时至此时,我从没停止过爱你们。我只是希望我们都可以幸福起来,不要再这样继续悲伤下去。现在我该不该去看看那所谓的哥哥?去看看他是不是也过着这样悲伤的生活?悲伤啊!你是个什么东西?
Lord找到琉璃的时候,阴沉的脸色,让琉璃感到害怕。
夜幕已临,客厅里一片黑暗,琉璃伸手按下开关,金发男子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空调的温度低到琉璃不能适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调高些,她站在距离Lord一米的位置停下,等他开口质问,浓浓的酒气传进鼻息,她觉得越来越冷,却呆呆地站着没有动。
Lord的忍耐力是绝对出色的,回来三个小时了,她站在她面前三个小时,他也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三个小时,视线连一秒也没有落到她身上。他在惩罚她,也在惩罚自己。
琉璃终于坚持不下去:“Lord?”一片寂静,她听到自己张开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你父亲?”
他终于开口,冷冰冰地回答:“死了!”碧蓝色的明亮的眸子里有大片大片的哀伤和隐忍的疼痛。他说:“小璃,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背叛我?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你说过要等我的。我让你处在危险之中是我不对,可是我已经尽力了。”他说完,缓慢而有沉重地站起身来,呼吸变得缓慢,嘴唇也变白了。她竟然没有留意到他的虚弱。他抓了抓美丽的金色头发,看着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他缓缓地缓缓地,将衣服的扣子全都解开,然后是裤子。
琉璃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得动都动不了,Lord满身的伤痕,血液浸透了白色的纱布,整个人像木乃伊一样站在她面前。可是,可是他在机场一把拉住她的时候行动敏捷,反应迅速,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刚才他还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么久,喝了许多酒,她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琉璃低下头:“对不起!”话音才落,Lord用左手钳住她的下巴“我不让你走,你以为你跑得掉吗?你是我养的,永远都别想离开我。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远点。”咆哮声仿佛可以飞上云霄,震得琉璃耳膜生疼,下巴传来剧烈地痛。
“Lord,我是你养的,可你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琉璃红着眼眶,像是一只温顺的猫终于被激怒,竖起它全身的毛,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Lord愣愣地看着琉璃,她那样警惕地看着自己!当他在教堂为父亲祷告,在葬礼上压抑着内心的沉痛,在子弹打进胸膛的时候......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小璃还在等我。可是他不知道,他最信任的人竟然敢向他隐瞒小璃的情况,对小璃的生死置之不理。
?他傻傻地以为她一直好好地呆在家里等他回来。要不是他等不及想回来看看她,她就真的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了。怒不可揭,连理智都没有了,他真想掐死她,然后再掐死世界上所有人。只要遇到她的事,他的情绪就会失控,可这次除了愤怒,心里装满了痛,痛得难以忍受。
“嘭!”门绝情地关上。琉璃在黑暗里看窗外灯光照亮的草坪。Lord把她扔进来的时候,碧蓝色的眼里弥漫着大雾,嘴唇紧紧地抿着,额头有汗水沁出打湿他金黄色的头发。看到麦田的时候,她也会像狐狸想起小王子一样想起Lord漂亮的头发。
琉璃动也不动地看Lord剪掉所有线路,收了她包里的手机,室内只剩下两盏照明的灯,门外传来锁门的声音之后,听他沉重而又缓慢地下楼去了。
第二天他按时给她送来丰盛的餐点,搬进来一个书架,满满地摆满了还没有拆封的新书,他还记得她喜欢看书。琉璃安静地看着,等进进出出的人都走了之后,坦然地从书架里拿下一本书,坐到窗边,拆了封翻开书本,安静地看起来,有阳光包裹着她冰冷的身体。
炎夏走进菊园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打开门,熟悉的寂静,双手握成拳。琉璃早己不见踪影,桌上的花瓶还高高低低地插着艳丽绝美的菊花,瓶底压着的浅蓝色信封,在阳光散发着冷漠忧伤的光,他一步步踱过去,扯开信封。
“炎夏:
......
......
总之,谢谢你!
——琉璃”
同样的阳光,不一样的温度,不一样的地点,不一样的时间,炎夏手里拿着一张浅蓝色的信封。光影在他身上流转,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没有温度,晨曦给俊美帅气的他镀上的那层温柔的光,绚丽的刺目。你为什么不等我?也许早己在等待的岁月里经历了风霜雨露,所以清楚地知道等待的重量。
炎夏小心翼翼地去寻找了菊园的每一个角落,花圃、游戏厅、卧室、书房、游泳池、阳台、空的,空的……花费两个小时才回到门口,那种怅然若失缓缓填满了整个心脏。
丫头,等你等了这么久,还差余生吗?
一个月后,“顷出酒吧”里音乐声一如既往地震耳欲聋,重新装修过的酒吧内比以前更富丽堂皇,霓虹四溢。炎夏随便找了位置坐下,吩咐服务生拿酒,他一口口缓慢地品尝,看舞池里疯狂地扭动身躯的人们,唇角带着一抹嘲讽。倾晨走过来恭敬地弯腰:“少爷,这个月的财务报表请过目。”
炎夏转过头温和地笑:“以后这里所有的事都交给你,不用再来请示我!”倾晨为难:“少爷...这?”
“好好做,别让我失望。”
“好的。少爷。”
酒吧是琉璃走的那年买下来的。她一直不喜欢这种场合,可是自从她母亲失踪后经常往这里跑,有一次醉酒后,她说“我要把这间酒吧买下来,以后就有喝不完的酒了。”第二天惊奇地问他:“是吗?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又不是酒鬼。不过买下它这想法还不错,以后我就是这间酒吧的老板娘,再招个上门女婿,那日子过得肯定美。”过了段时间,她就忘了自己说过那些话,可是他记着。
他又想起高中的时候,他在她书本上留下的那些字符,当时被琉璃发现那些字符气得不轻呢!后来他时不时画几次,她也只好无可奈何地任他胡作匪为了。从那时候他就在想,有一天粗心的她仔细看了那些符号后会是什么表情,可她就只当他画了好玩,或是故意气她吧!那些字符,现在她应该也忘了吧!
“酒入愁肠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炎夏心想,不管是抽不断的水还是浇不灭的愁,不能控制的事永远是最无奈的吧!朝阳变成夕阳,光影从东移西,总是一半光明,一半阴影,将世界分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