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的生日,向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意义,宋雨不会记得,宋雨的父母太忙,总是忘记,只有他的哥哥,会在那天送上祝福,便不再有别的表示了。对于宋家人来说,每天几乎都是一样的,宋雨的父母带着一帮人在研究眉,而宋霏也在为有资格参与父母的研究而努力,他们很忙,只有宋雨一人无所事事。
就这样到了宋雨十五岁的生日,按例,每天的晚餐都是他们那个研究小组的研讨会。
“组长,怎么看都是毫无规律……”
“怎么会毫无规律呢,肯定能找到一个用来描述它消失的统一方程的!”
“可是组长,我们努力了十多年,一点头绪都没有,刚找到一个可能的方程,它就立马打破这个发现……组长,真的是毫无规律啊。”
“看来,我们是找不到这个规律了!”
“别灰心……”
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了,她说:“难道,没有规律,就不是规律了吗?”
那声音,没有一丝的生气,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一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双眼无神的宋雨收敛的傻笑,冷冷地看着众人。
宋雨没有更多的言语,保持着她那冷冷地表情。可此时,她的父母的心中却满是暖意,自己的女儿终于不再傻笑,而且,能说话了。
他们追问道:“可是没有规律怎么能叫规律呢?小雨……”
“因为眉消失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们,这十几年的研究,都是一场空,你们的研究进度,根本无法支持千子星下一次的科技进步。”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冷漠,就像是死神的判词,不带一丝的情义。
“别开玩笑了,小雨……”宋霏将手搭在宋雨的肩上,示意妹妹不要胡闹。
眉忽然出现在了宋雨的手中,以极快的速度进行着那毫无规律的消失与重现。在场除了宋雨和宋霏之外的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眉,陷入了深思。大概一个小时过后,所有人都露出了顿悟的表情,都是一副释然的样子。
然后,小组解散了。
小组的每一个人,都死了。死前留下遗言:如果真的有一样东西值得我们去奋斗的话,这样东西已经消失了,是那叫做物理学的东西。
他们走的时候,很安详,带着对另一个世界美好的期望。可政府坐不住了,这么多顶尖科学家离奇死亡,总该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宋霏和宋雨的流亡开始了,从那以后,宋雨就再没说过话。
空气中一道紫光闪过,眉出现在了沐琪的身旁,带着一丝鬼魅之气盯着惊天动地的沐琪。沐琪显然是察觉到了周围的一样,停下了拳头,他转身,正好迎上了眉迷蒙万千的眼睛。沐琪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了眉,喊道:“好可爱的猫咪!”
宋雨一见这画面,立马来到了沐琪的身边,从沐琪手中夺过眉,转过身去背着沐琪。沐琪见状,哪肯罢休,立刻跑到了宋雨面前,正好迎上了她那深邃的眼睛。沐琪会心一笑,宋雨一惊,将眉放在了地上,继续傻笑起来。
眉一跃而起,落入沐琪的怀中,一副亲昵的样子。宋雨转身进了屋,沐琪跟了前去,姑姑刚才奇怪的表现已经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姑姑上了二楼,径直往哨塔墙上的门走去。宋雨进了门,沐琪想要跟前去,却发现门已经锁上了。
沐琪回到院中,继续虐待着那块巨石,而眉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接连几天,沐琪都是这样的状态,而姑姑也躲在了哨塔中,他们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得一见。而眉竟是每时每刻守护在沐琪身边,一次都没有完全消失过。
沐琪奋力挥出一拳,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手说:“第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好啦,今天的任务完成!”
他转身看向眉,眉一脸的无趣,忽然“喵”了一声,到处窜了起来。沐琪追着眉,在院子里到处撒欢,忽然,眉身上紫光涌动,沐琪刚好抓住了眉的尾巴,那熟悉的能量场出现,他们竟是出现在了外附梯左边的门前。
眉带着轻蔑地叫了一声,甩开沐琪的手,竟是穿过那扇门,消失不见了。沐琪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开始往那门上锤了起来。若这只是一扇木门,或是普通的防盗门,那还没有什么大碍,顶多被沐琪一拳打爆。
但这是一扇就是核弹也轰不开的门,沐琪一拳砸上去,自然感觉不到疼痛,可是这门,可是带着屋子轻轻地颤抖了。沐琪又跺了跺脚,一连十拳砸到门上。
“够了够了,老头子我受够了!”门缓缓地打开,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沐琪停下了拳头,却是一副戒备的样子。
“啪!”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铁巴掌,打在了沐琪的头上。
“啊,好痛。”沐琪当然不会痛,却是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期盼着姑姑前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可宋雨并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有一个身边飞着一只机械小鸟的糟老头子。
一身标准洁白的工作服,没有一丝的污渍,大概就是这座宅子给他清洗的吧。工作服很合身,将那老头子的瘦弱一展无遗。他的身高,让他差点成了火柴棍。一只爬满皱纹的右手有力地握着一个球,而他的左手,却是一只健壮的机械手。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已经满是皱纹,却是红光满面,深陷的眼窝下一双有神的眼睛露着睿智的光芒。一口洁白的牙齿在他那略带愤怒的笑容中尤为明显,但若不是那一头鸟窝似的蓬发,大概还有一点仙风道骨吧。
可惜,眼前的人,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
“哼!我薛定谔的猫,怎是你这小娃子能随便碰的?”糟老头语气凶狠,却是一脸和蔼地看着沐琪。
“这是姑姑的猫!”
“小子,告诉你,这只猫是我,大名鼎鼎的薛定谔,在这个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姑姑那里,也是我,记着了,大名鼎鼎的薛定谔安排的!”
“老爷爷你叫薛定谔?”
“老?你说我老……是了是了,在实验室里待了几十年,我薛定谔是老了。小子,记着了,我是大名鼎鼎的薛定谔!”
“大名鼎鼎,可是我没有听说过老爷爷的名字呀?”
“诶,怎么会没听过呢?哦,对了,你还小,去,去问问你姑姑,她一定知道我!”
“可是,我姑姑不会说话。”
薛定谔忽然收敛了笑容,问:“小子,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会知道他是你姑姑,又为什么要把眉安排在你姑姑的身边。”
“难道是为了把爷爷奶奶害死?”沐琪的脸上迸发出了愤怒。
“哼!害死?你也不看看我薛定谔是谁,当初纵横弃境,无人能及,凭着高超的武器制造技术,差点成了弃境的领导人。小子,要不是我,你怕是见不到你姑姑了。”
“那你就是为了救姑姑,害死了爷爷奶奶。”
“嘿,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净想些没用的。我大名鼎鼎的薛定谔,怎么会害死你的爷爷奶奶!”
“你说你差点成为领导人,可是怎么会待在这儿!”
“你这孩子,净勾起老头子我的伤心事。”薛定谔一脸的沮丧,唤出眉,交到沐琪手中,说,“去玩吧,去玩吧,等哪天老爷爷我不难过了,我就来找你。”
说罢,薛定谔皱着眉缓缓地走进了房间,叹着气锁好了门。沐琪抱着眉,失神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喃喃道:“薛定谔,老爷爷,怎么你的眼中,分明是欣喜……”
沐琪转过身,正迎上了赶到露台的姑姑的目光,不,应该说是姑姑的傻脸。见沐琪没事,姑姑停下了脚步,眉一跃而起飞跃十来米,落入宋雨的怀中。它一脸宠媚地看着沐琪,还不忘喵叫几声。
沐琪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走到姑姑身边,问:“姑姑怎么这么慢才来?”
姑姑只是傻笑,沐琪猛然醒悟,失落地说:“姑姑不会说话,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姑姑,你认识薛定谔吗?”
宋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沐琪又叹了口气,倚在栏杆上,望着无边的弃境。不知怎么,此情此景令沐琪没有隐藏自己的欲望,他那令人甚至是自己都捉摸的不透的思维,在看见薛定谔的眼神的那一刹那,瞬间被点燃,飞转着,令他无暇再掩藏自己。沐琪的脸上,仿若是浮现了无尽的星空。至于眼中,却是无比地空明。
沐琪的异样,宋雨怎会没有注意到。只是她依然傻笑着,静静地看着他。丹阳西斜,染红了弃境中央大陆的天空,将沐琪和宋雨包裹在血色之中,却是隐秘了所有的声音,给这本就孤寂的露台更添了一份夜的寂静。
斜晖落尽,沐琪猛然一跳,孩子那天真的笑容浮现,他拍着手唱到:“薛家村,有怪人,自名定谔有天分。调皮捣蛋家常饭,弄巧成拙不用论。七岁能毁天机垒,十三可炸璇玑辊。可怜聪颖圣人后,终悟枢合雪前恨。十年不见浪子影,二三一现惊世人。上可九天揽星云,下可三宫摘灼丹。千军万马搅天地,运筹帷幄莫佬震。怎料英才终天妒,身消迹匿无人问。君可定天谔山河,难逃墨心葬乾坤。”
就在沐琪思索的时候,异子竟自己出去搜寻一番,只在薛家村最后一人的头皮上找到了这首薛定谔刚消失时的童谣。弃境,甚至是新界,都没有更多的关于薛定谔的记载。薛定谔究竟经历了什么,沐琪无法从资料上得知,也不可能想清楚,但从这首童谣上看,薛定谔的消失,大概是和当时的政治斗争有关。
但是沐琪刚才思考的绝不会是薛定谔的身世,他到底想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或许他自己都已经忘了。或许他只是做了一场梦,搜集信息回来的异子,恰好当了闹钟罢了。
只是,当他把这首童谣念完之后,薛定谔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薛老头火急火燎地冲下来,欣喜地问道:“小子,你怎么会知道这首童谣?难不成已经传到新界去了吗?”
沐琪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姑姑告诉你的?”
沐琪又摇了摇头。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沐琪缄口不言。
薛老头忽然和蔼地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为我不告诉你我的故事而生气,好好,让薛爷爷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吃饭吧!”
沐琪和宋雨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桌前。薛定谔吃得很快,一放下汤匙,他便开始了讲述:
“薛爷爷我呀,小时候老有天分了,只是当时村里的人……当时还是有村的,现在只剩下一个个研究院啦……都说我的天分,尽用在了调皮捣蛋上。村里有个武器研发中心,叫天机垒,我七岁的时候,在那边上玩。你知道当时孩子们都喜欢去那儿玩,只是不敢靠的太近。但我可不怕事,跑到天机垒外边乱摸。这一摸可不要紧,顽皮的我呀……”
“把钉子拔下来了!”
“小屁孩懂什么,我摸到大门前,正好迎上了老村长的******。然后,我的小屁股就……唉。我拿受得了这口气,便偷偷地溜进天机垒里把一堆按钮胡乱按了一通。那群人发现以后,已经来不及了,火药什么噼里啪啦就像放烟花似的……”
薛定谔哀叹了口气,继续说:“然后我就被关了三年的禁闭。谁知那捣蛋的我呀,死性不改,十三岁,又如法把新的武器研究中心璇玑辊给炸了。前一次关我禁闭,一是因为我年纪小,二是因为我的父母,曾经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我自出生起就没再见过他们,只知道他们真的了不起。可这次,他们可不会因为我的父母而放过我了,我被赶出了村子。”
“可是,怎么这样都还没有被处死?”沐琪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这鬼小子,巴不得我死吗?至少他们还看了我父母的面子。在茫茫弃境漂泊的我,总算是浪子回头喽,潜心机械研究,这一扎进去就是十年。后来,我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可成了个了不起的人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为弃境组建了最好的军队,就准备反攻回去了。唉……”薛老头挠了挠脑门,“要是人人都能单纯些就好了。”
“难道有人要害您?”
“唉——可不是嘛。当时弃境的领导人,怕我代了他的位,便是组建了一个工程师队伍,获取了我的机械军队的控制权。我可不是傻子,也就只能躲起来啦,躲在这儿,几十年便是过去啦。可怜薛家村的人啊,被他,唉——好啦,我的故事说完了,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首童谣了吧!”
沐琪没有犹豫,说:“薛家村,还有最后一个人活着,他的头皮上,刺着这首童谣!”
薛定谔眼里噙着泪水,叹道:“二狗子呀,薛老哥对不起你呀!”
他又将表情一绷,质问沐琪:“你呆在这儿,怎会知道二狗子头上有字?”
沐琪没有回答,牵着姑姑的手,飞快地跑到房间里,锁好了门。薛老头傻笑着看着离去的两人,挠了挠额头,说:“日子还多着呢,小子,此番天才,可不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