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小妹打从娘胎里来就带着天生的不安分。村子里的孕妇都是妊娠两三个月的时候才会有孕期反应的,可辛家媳妇偏偏不是,梁帆,也就是辛家媳妇,辛家小妹之母也,在没有察觉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辛家小妹就提前上门报道了。
约三个星期,辛小妹还是一颗小黄豆的情况下,就欢天喜地地和她娘见面了。一个风和日丽阳光照耀鸟儿鸣叫的普通早晨,她在肚子里闹得欢腾,她娘隔着肚皮抱着痰盂不停歇。
“哇~”清脆脆的小菜吐出来了。
“哇~”软糯糯的白米粥也没了。
“哇~”只能吐水了…
旁边的辛家大叔心疼自家媳妇,搜刮了村子里七姑八婶的止吐偏方,一个一个搬回家给媳妇试。
来,酸梅尝一个,吐。
来,辣椒吃一口,继续吐。
要不,盐巴来一点,弯腰红眼,吐一个海水倒灌,天翻地覆…
辛家大叔苦不堪言,抓起一把邻家小儿大婚送来的喜糖,算了,我不管了,你自个吃糖去吧。谁知,一个病对一味药,瞎猫遇上死耗子,辛家媳妇含了一颗糖果,那丝丝甜腻的味道入了嘴巴,散在胃里竟十分舒坦了。辛家小妹她娘终于顺出一道气了,指着肚皮大骂:“你这个甜了吧唧的东西,像谁啊!”
自此以后,辛家小妹安分了不少,至少不安分的时候一颗糖果也制住了,但是糖也不可多食,毕竟辛家媳妇怕给小丫头在娘胎里养出点糖尿病什么的坏毛病。那么夜里的时候,辛家小妹又可劲儿闹腾她娘了,在圆滚滚的肚子里挥拳踢腿后空翻,转身转体滚跟斗,苦了辛家媳妇只能翻来覆去,一宿难眠。偶尔腿脚抽筋,疼痛难受,踢醒旁边与周公相会不亦乐乎的辛家呼噜大叔,正好,一家子盖着棉被齐聊天。第二天,辛家媳妇黑着眼圈去上班,辛家大叔打着哈欠去开店,辛家小妹躲在温暖的羊水袋里吐着泡泡睡懒觉。
所以,当日子离四月的预产期越来越近时,辛家媳妇脸上的笑越发开怀。九号早晨六点,破出的温热羊水唤醒了梦中的辛家夫妇,辛家媳妇恨不得仰天狂笑三百声:“妈呀,终于要卸货了,这苦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在产房里,辛家小妹没有多折磨她娘,从住院到生产,四个小时顺顺利利就生下来了,估计这小丫头也知道,出来了还这么无法无天,肯定是要挨巴掌的。
刚出生的辛家小妹和其他睡在婴儿床的小娃娃一个样,脸蛋皱皱的,皮肤黄黄的,像小猴子也像小老头。新生的婴儿都爱睡,辛家小妹更是将此项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醒了哭喊两声,蹭着她娘喝奶奶,喝完了就眨两下眼睛睡过去,可怜辛家大叔喜得小女一直对着小床百般功夫逗着辛家小妹“来,闺女,给爹笑一个(☆_☆)”。
辛家媳妇顺产恢复好,在医院里睡了四天的辛家小妹跟着爹娘回家了。隔着薄薄的遮阳布,这是辛家小妹第一次朦胧看见自己的家。
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子里,一条弯弯曲曲的马路从镇上一直通到村子口,村子门口有一颗茂盛的榕树,榕树后面有三条宽宽的小道,辛家的房子就在中间的小道上,顺数第二家。房子是南方常见的房子,两层的白色的小楼房,二楼有一个小阳台,阳台上面摆了几个花盆,种着小小的太阳花,楼下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的围墙外攀了一株枝繁叶茂的九重葛,红红的花朵远看似火。右边的围墙被一扇小门打通,连着围墙外面的一间小房间,房间是厨房的摆设,最里面堆放着劈开的木头,中间的位置砌了两个大大的灶台,灶台旁边垒着两叠高高的蒸笼,对面摆放着四五张木头桌子和几条长条板凳,这是辛家大叔的包子店。
回到家的辛家小妹还是活脱脱的小泼猴,白天辛家媳妇带着的时候是从不让她娘闲着的,不光要抱在怀里还要走来走去,不出月子的娃娃和妇人都不能见风,她娘只好抱着她在家里不停绕圈打转。好不容易转累了要睡觉了,一放到婴儿床,无论动作多么轻巧,只要沾到床板马上哇哇叫,可怜辛家媳妇身体累心儿苦呀。到了晚上,辛家媳妇好不容易可以休息,辛家小妹又开始闹了,饿了拉了,扯开嗓子只管哭,看见自家媳妇辛苦了一整天,辛家大叔只好亲自上阵了,给小女换了尿布擦屁股,吃饱喝足拉干净的辛家小妹这会儿看见自家亲爹可欢乐了,小手使劲拽着辛家大叔胸前衣服的扣子,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盯着辛家大叔看,小嘴巴吧唧吧唧地说着火星话,嘴里吐出两个奶泡泡。
辛家大叔对这个放在心尖上疼着的宝贝是打不得,骂不得,哄又哄不了,只能看着自家自娱自乐的小女轻声说:“我的小祖宗,你这么爱哭闹,妈妈带着你可真是不省心呀,你可能否听话乖巧一些,做妈妈的乖宝贝,别叫妈妈伤了神?”
辛家小妹嘴里继续咿咿呀呀,咧开嘴角对着爹爹傻傻笑,不知道大叔你在说什么呢,可是好吗?好呀,好的呀。
你可是知道,我原是高高天上百花丛里那一朵不起眼的小黄花,没有姐姐们的娇艳,也比不了妹妹们的可人,但是我在上面总爱偷听你们地下的人说话,你们的愿望可真是稀奇古怪。
大人说,我想一夜暴富做土豪,那他们怎么不去勤奋干活买彩票?小孩子说,我想考试一百吃鸡腿,那他们又为什么不努力学习获奖励?你们呀,更奇怪,天天都说话,句句都一样,“给我们一个孩子吧,可以不漂亮不聪明,给我们一个健康的孩子吧!”这个问题我真不知道答案,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你们找一个孩子,所以我就自己来了,我不是漂亮聪明的那一个,但是,也没关系吧,做你们的孩子,你们高兴吗?
辛家大叔你可是听见了小闺女的悄悄话语,转转身子,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