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壮汉压着灵子,把吓得浑身筛糠的灵子送到了柴房里。
这边,沈如玉也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西院,屋里就只剩下林清风、柳映雪和春生夫妇。因为春儿仍未醒过来,所以春生也只得先在屋里等着。
“春儿怀孕多久了?为什么没告诉我?”柳映雪轻声地问。
春生低着头,垂着泪,抽泣着道:“已有两个多月了。春儿说怕二奶奶心疼她怀孕了,会让她回家修养。她说想要多伺候二奶奶一阵儿,等实在瞒不住了,再告诉您”,春生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都是我太粗心了,竟没发现春儿已经有了身孕”,柳映雪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若不是我今日非要与那沈如玉争个长短高低,我若是能稍稍隐忍些,春儿也不至遭此横祸,都是我的不是,我对不起春儿”,说着便一脸懊悔地哭起来。
柳映雪这么一哭,倒把个春生急得一个劲儿地摇头,连连说:“不是,不是,不关二奶奶的事”。
二人又是一通哭,弄得林清风也跟着滴了两滴泪。
好一会儿,柳映雪才抬起头,幽幽地对着林清风说:“这些日子你就不必来了,我要把春儿留在这儿照顾,你来这儿多有不便”。
春生又忙着推辞。林清风知道,柳映雪这是因为误会生气了,可是眼下春儿的确需要有人照顾,所以也跟着一起劝说春生。春生被林清风和柳映雪二人轮着劝说,也只得答应了。
就这样,春儿留在柳映雪的房里,由柳映雪精心照顾着。好几天了,林清风也不敢到西院来。
沈如玉那日因为春儿小产,太过恐惧,不敢再多说什么,灵子也一直被关在柴房里。可是静下心来后,她心中的怒火燃烧着妒意,越发燃得更加热烈,疯狂。
这一日,林清风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房里,对着一盘棋子发呆。书房门忽然被推开,沈如玉神情凝重地进了屋。
林清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沈如玉似乎早已没有了当日的惊恐,只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就让原本珠圆玉润的她,消瘦了不少。脸上一抹淡淡的忧伤,愈发显得清瘦柔弱,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
林清风的心里不禁轻轻一抽,毕竟近二十年的夫妻,林清风不可能不心疼。
“我有话要说”,沈如玉幽幽地开了腔,“那日的事,并不能全怪灵子。灵子见我被羞辱,护主心切,才会有此一出”,沈如玉轻轻将脸上的泪水拭去,接着说道:“灵子是我的陪嫁丫头,纵是有错,也当由我承担”,说着说着,沈如玉的眼神里透出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坚毅:“你放了灵子,把我关进柴房吧”。
“你当真是被羞辱了吗?”林清风的声音不大,却很严厉。
沈如玉不由得一颤,但她马上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急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在怀疑我冤枉了她?”
林清风的心里一阵地烦闷,他淡淡地说了句:“你今日并不理智,先回吧,等你彻底冷静下来了,我们再谈”,说完便抄起桌上的棋谱,低头看了起来。
沈如玉被林清风的态度和言语刺痛,早已气得是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她咬牙说道:“把灵子放了!”
林清风并不抬头,也不作答。
这更让沈如玉是恼羞成怒,她突然朝着林清风奔了过来,伸手将林清风手里的棋谱,一下子打落在地,怒瞪着双眼,大声喊道:“放了灵子!”沈如玉紧紧地将双手攥成了拳头。
林清风不得已抬起头来,冷冷说道:“春儿尚未脱离危险,灵子不能放”。
话音未落,就见沈如玉突然大叫了一声,“啊…”,她的叫声拖着长音,脸色涨得通红,额头和太阳穴处,青筋突突地猛跳着。她将桌上的棋盘、棋子全都摔在地上,又拿起笔筒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用尽全力地朝着林清风砸去。
林清风慌忙一闪,躲过了朝自己飞来的笔筒。
他从未看到过沈如玉这般狂躁的模样,就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不停地发出悲愤的怒吼声。
他猛地向前窜了一步,一只手用力捉住了沈如玉那疯狂挥舞的手臂,另一只手将沈如玉一下了摁住,压在了桌面上。
沈如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子制服,整个后背都紧紧地贴在了桌子上,人也半躺着,双手瞬间被林清风那粗壮有力的大手攥住,根本动弹不得。
沈如玉那肯就范,她拼命地嚎叫着,两只脚用力地踢腾,身子也不停地扭来扭去,想要从林清风的控制下挣脱出来。
可惜,她白费力气,林清风的力量是她根本无法可以抗衡的,她虽然使出了全力,无奈就是无法挣脱,只得半躺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林清风见沈如玉不再踢腾,这才慢慢松开了沈如玉,并将她从桌上轻轻拉起来。他吁了口气,脸上阴沉地快要滴下水来。
他重新回到桌前坐下,然后用近似命令的口吻说:“坐下,想说就坐下慢慢说,若再发疯,我一定将你扔出去”。
沈如玉本来就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再加上刚才被林清风这么一摁,一压,又一拉,早已没了一丝力气,腿脚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她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流满了脸颊,又顺着脸颊流到了腮边,再从腮边滴落下来。一滴滴泪珠,滚落下来,滴落在胸襟,滴落在地上。
林清风见此情景,也不由得伤心落泪。他走到沈如玉面前,蹲下身子,轻声说了句:“起来吧,地上凉”。他拉住沈如玉的手臂,想要从地上把她拽起来。
沈如玉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抬起泪眼,死定定地看着林清风,哭着问:“你嫌弃我了,是吗?讨厌我,不想要我了,是吗?”她的声音那样凄凉,扎得林清风一阵心痛。
林清风还是用双手搀扶住沈如玉的双臂,轻轻将她从地面上拉起来,再将她安置在桌边的另一把圈椅上,这才在她对面坐下来。
“如玉,若你能冷静地,不吵不闹地和我谈,那我们便好好地谈谈。否则,就先回去吧,因为我真的不想跟你吵架”,林清风脸上那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倒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沈如玉望着林清风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一时间难忍心中的悲痛。她将脸埋在双手里,呜呜地哭起来,她的无助,她的委屈,她对林清风的埋怨和想念,全都浸在这哭声里,随着空气传遍了林家大院,直至完全侵入林清风的心脏,在那儿生根,发芽。
沈如玉并不说话,只低着头,双手捧着脸,哀哀地哭着,她用哭声诉说着这些年来,对林清风的无比思念和千般怨恨。
春天的暖阳,散射出万道金光。那金光裹挟着冬日的寒气,在大地上旋转,激荡,像个顽皮的孩童一样,跳着脚,蹦着高,翻着筋斗,将勃勃的生机挥洒在山岭、河流、田间、人心。